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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
陸鳳台轉頭看去,只見那年輕人正拿布仔細擦著劍上的血,一邊與被摁住的張家護衛說話。
待看到聶仲由招手,李瑕向這邊走來。
「這些北面來的蒙人護衛審一審,我們帶走一兩個熟悉北面情況的,剩下的交給陸都頭吧。我剛問了,都是些奴隸。」
「好。」聶仲由道。
李瑕道:「那蒙人在哪裡住的?住所里還有沒有他帶來的人,派人去殺乾淨或控制起來。免得我們才過淮河,北邊就得到消息。」
「好。」
李瑕一指何定的人頭,又道:「陸都頭,把你這位上司的心腹除掉,把兵士控制一下,局面也控制一下。」
陸鳳台也不回答,似乎在生李瑕的氣,自顧自地割下衣襟,拿布條包紮傷口。
聶仲由難得笑了笑,把手裡的頭顱交給別人,伸手替他包紮。
「知道高長壽一直躲在哪裡嗎?」
「哪裡?」
聶仲由道:「城南有個大宅院,是何定的,他養了三個粉頭在裡面。高長壽從頭到尾就躲在這宅院裡,何定做夢都想不到,他想找的人就在他的別院裡。可惜你拼了命地搜城,就是搜不到。」
陸鳳台默然了一會,啐了一口血痰在地上,問道:「這事怎麼收場?」
「剛才李瑕都說過了,你還要怎麼收場。」聶仲由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就說臨安府來的禁軍把你的統領做了、把漢姦殺了,你也沒辦法。」
「對了,恭喜你,官位都這麼高了……之前怎麼不說?」
「剛破格提拔的,也就掛個名頭。」聶仲由道:「差遣在身,不說為好。」
「好吧。」陸鳳台轉頭在麾下的士卒臉上掃過,又道:「我沒辦法和統制、節使交代。」
「我出來前,上面和我說過,淮右的袁玠在找門路調到江南西路,他不會追究你的。」
「為什麼?」
「他都在準備逃到長江南面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陸鳳台又是愣了愣,忽覺得有些泄氣……
……
次日,淮西制置副使兼廬州團練使袁玠回到了廬州城。
一直以來,陸鳳台口中說的「節使」指的便是這位了,雖然袁玠的官位還沒到節度使那麼高,但如今這大宋風氣就是這樣,逢武將尊一聲「太尉」,逢高官尊一聲「相公」。
袁玠時年不到五十歲,美姿容,頗俱威儀,往上首一坐,那高官氣勢就令人心折。
「發生了何事?」
陸鳳台連忙行禮,作惶恐狀,稟道:「北面張家派了一人來,名叫張榮枝。此人要求何統領替他搜查幾個大理逃犯。何統領於是差遣我去辦,並告訴我,這是節使你的意思……」
「胡說八道。」袁玠輕呵一句,不悅道:「大宋官軍如何能受外敵指派?何定好大的膽子。」
「是。」陸鳳台道:「恰好有一隊禁軍因公差路過廬州,為首者乃禁軍殿前司都虞候聶仲由,聶仲由聽聞此事,斬殺張榮枝與何統領。」
袁玠聽罷,面露正氣凜然之色,道:「何定結交敵寇,確有大罪。但一介禁軍都虞候竟膽敢斬殺廬州軍中大將,擅用私刑,亦罪不可恕,你等何不將其拿下、待朝廷稟公而斷?」
陸鳳台道:「混亂中,卑職也受了傷,實在是阻攔不住。而且,那聶仲由拿出手令,似乎來頭不小,他這趟公差,原是奉了朝中……賈樞相之命。」
至此時,「賈樞相」三字入耳,袁玠眼中方才閃過一絲波瀾。
他捻須沉吟著,到最後仿佛是忍無可忍,遂當著下屬的面冷哼一聲、罵了一句。
「胡作非為,權奸亂國。」
換作往昔,陸鳳台哪怕只是遠遠地望上袁玠一眼,也會被袁節使這剛正不阿的氣度所折服。
但今日好不容易離得近了,他心中卻是又添了一縷失望。
聶仲由給的消息、李瑕作了分析……這位袁節使讓何定搜捕高長壽交給蒙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只要事鬧大了、人已經死了,他還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果然,最後就是這般道貌岸然地罵上一句了事。
反正,事發之時他袁節使又不在廬州,怎樣都與他無關;反正,他準備調去江南了,淮西如何也與他無關。
陸鳳台想著這些,把頭低下,想到當年守廬州的杜相公,不由眼眶一酸。
耳邊,只聽袁玠掩太息以長嘆,帶著憂國憂民的語調道:「此事,如實上奏吧,下有將士勾結外寇、上有權奸肆意妄行,國事奈何啊,奈何……既然何定已死,你辦事素來得力,老夫有意替你奏請這統領一職,你可願意?」
「卑職,願為節使效死!」
陸鳳台慌忙跪下,在地上重重一磕,再抬起頭來,已是滿面淚流……
第二十三章 送別
陸鳳台見過袁玠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策馬出城,踏上廬州城北面的官道。
他迎風馳騁,吐出胸中鬱氣,奔了大半日,終於在滁河邊看到聶仲由的隊伍在繳稅過橋。
「聶兄、李兄弟。」
陸鳳台下馬上前,正見李瑕與聶仲由站在馬車邊。
聶仲由回過頭,道:「你怎來了?」
陸鳳台拍了拍二人的手臂,低聲道:「我已見過袁玠,如你們所料,他果然沒有追究,還升我為統領。我趕來與你們說一聲,免得你們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