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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這該是酬隴西的功勞,先謀下川陝宣撫處置使。等明年再議收復關中的封賞,才有可能開府建衙。」
「建炎年間,張浚曾擔任此職……」
「當年張浚宣撫川陝前,已入樞密院。相比起來,阿郎資歷猶有欠缺。如何謀劃,便看我們的本事了……」
……
目送李昭成下了漢台,韓承緒道:「他沉穩了不少。」
嚴云云點點頭,道:「是,就是還太文氣了些,還不能獨當一面。」
她一直看得很清楚,李昭成性子確實有些懦弱,但出身與學識不凡,早晚要擔起許多事。
這樣的人她早已不打算再碰,否則往後難免有權職上的牽扯,影響到她得來不易的地位。
嚴云云遂覺得,韓無非確實很好,敦厚朴善,自守本心,待她也好。不需要有甚本事,本事這種東西,她已經有很多了,並不看重。
「繼續說吧,往後幕府的行事策略將有所改變。」
「女兒聽著。」
韓承緒緩緩道:「之前我們說『內修外攘』,今阿郎已得關中,『外攘』之局面已變,非再針對北面忽必烈。忽必烈內憂外患,已四面受敵,阿里不哥、李璮、宋廷,以及我們阿郎,他不會再與阿郎開戰,勢必講和。故而,往後這三五年,我們需防備的反而是宋廷。與宋廷的爭,不會是打仗……」
「女兒明白。」嚴云云道:「與宋廷之爭,是口舌之爭,官位之爭,人才之爭,錢糧之爭,利益之爭。」
「不錯,這不同於打仗,打仗要的是沙場舔血的男兒。與宋廷之爭,需要聰明人,阿郎可用的聰明人還太少。往後你要做的,便是這利益之爭。」
話到這裡,韓承緒嘆息一聲,道:「難啊,你為阿郎主持商事,一方面,需興盛川陝與大理,甚至往天竺之貿易,另一方面,則需與宋廷爭利,京湖、江南、兩廣,大賈雲集,背靠權貴,只怕你不是對手。」
「女兒確未想過,須擔這麼重的擔子。」
「與宋廷爭利,既要得利,又不可將這面子扯下……」
韓承緒交代了一會,目光往漢台下望了一眼,道:「江知府到了。」
「女兒去接,父親且稍坐。」
「一起接吧,畢竟江知府才是官身,不好怠慢了……」
韓承緒作為李瑕幕府中資歷最老的一個,也是最先感受到李瑕的策略調整。
他這半晌之間所會面的幾人,涉及到的,便已是與宋廷之爭的幾個方面。
至於官位之爭,李瑕在臨安有勢力,但還不夠,缺一個能在官面做文章的人。
便是江春了……
不一會兒,笑聲已在帥府大門外響起。
「恭喜江知府又要升官了,這次該回朝任職了啊。」
「還得多謝李節帥舉薦。韓老也見外了,論起來我是巧兒的義父,該向韓老執晚輩之禮才是……」
這笑語聲中,一身男裝打扮的江荻卻是轉頭看向了那座古漢台。
她這才明白,為何李瑕的幕府有「漢台幕府」之稱。
之後,目光落在嚴云云身上,江荻便感到對方身上已有種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氣勢,官氣。
且那官氣,竟比她父親還要重得多……
寒暄過後,韓承緒招待江春父子到前衙敘話,那邊嚴云云便領著牟珠,以及換回了女裝的江荻,往後衙去拜見蜀帥夫人。
牟珠心中也不知是何感受,壓低聲音提醒江荻道:「聽說李夫人懷著身孕,六七個月了,一會說話輕點。」
江荻漫不經心地應著,再次看向前面的嚴云云,愈發確定對方已在李瑕幕府做事。
她最初模仿李瑕或出自仰慕,如今才識漸豐,卻已有一展抱負的想法。
今日一入漢中,心中不由生起一個念頭來。
「漢台幕府……」
第六百七十四章 青冥
「川陝宣撫處置使?」
公堂上,江春捧著茶杯,沉吟起來。
大宋承平時,關隴稱為「陝西路」,後來分為「秦鳳路」與「永興軍路」,秦鳳路指的便是秦州、鳳翔,是大宋疆土中所有的隴西地域。
這已是一百三十年前之事,陝西這詞聽起來如此遙遠。
而自張浚、趙鼎之後,百年間也再未有人任過這川陝宣撫處置使一職。
難免讓人有些恍惚。
江春遂問道:「韓老之意,李節帥還要收復永興軍路?」
韓承緒並不打算告訴江春關中已經收復了,李瑕需要時間先行掌控住關隴,否則宋廷必派兵馬來。
他撫須道:「如今阿郎已在設法勸劉黑馬歸附,若此事可成,關中或可重歸我大宋治下。奈何,阿郎權職不夠,難以使劉黑馬信服。」
江春問道:「可須朝廷再派重臣來……」
「不可。」韓承緒語氣鄭重,道:「莫忘了孟珙招降范用吉、汪世顯向趙彥吶請求內附之事,一旦被朝廷干涉,萬一功虧一簣,如何是好?」
「這倒也是,李節帥顧忌得有道理。」
江春這話,不算真心,但也理解這其中的道理。
二三十年之前,滿朝上下沒有人認為拒絕范用吉、汪世顯這些軍閥的內附是錯的,萬一鬧得與李全之叛一般,大家都心累。
誰又想到,蒙古人卻能用這些軍閥兵馬殺進宋地,直殺得血流成河,殺得蜀地千萬人口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