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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弘道茫然抬起頭,往妻子手上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腰帶。
「掉哪了?」
「西院小側門的門子撿到的。」
「我今日未從西院過。」
「瞧官人說的,這香囊還能自己飛到那不成……」
突然,張弘道一個激靈,只覺背脊上一片冷涼,渾身寒毛都豎起來。
「李瑕?」
「什麼?」
「他讓白茂偷的……」
張弘道眯著眼,回憶著今日的行程,低聲自語。
「出門時分明還在的……見過白茂之後……對,那時才不見了……不可能掉在府門外……必是李瑕讓白茂偷的,他在提醒我,他隨時能殺我……他在提醒我他能驅使白茂……」
回想起白茂那肝腦塗地的模樣,他不由又罵道:「該死……」
嚴淑愣了一下,手中的香囊已被張弘道搶過。
但張弘道打開一看,卻並未見到裡面留有字條。
他一時間也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錯了嗎?」
嚴淑見丈夫這般模樣,幾乎要哭出來。
「是不是官人多心了?不至於的,不至於的……」
張弘道沒理她,自語道:「想不起了啊,怎麼掉的……想不起來了……」
嚴淑大急,連忙跑出去招下人詢問。
張弘道就一直坐在那,失魂落魄一般。
良久,嚴淑匆匆回來,抹著臉上的淚痕,道:「不是李瑕讓誰偷的……是落在馬鞍上了,下人牽馬到西院時掉的……真沒有官人想得那般駭人……」
「是嗎?」
「真的,不信官人招他們詢問,妾身說的都是真的……」
張弘道呆了良久,搖了搖頭,擠出一絲笑容,眼中卻滿是苦澀。
「好吧,是我多心了,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
是夜,雁兒踮著腳往張弘道的院子裡探了一眼,跑過府中的亭台樓閣,一路回了張文靜的院子。
「五哥可還好?」
「聽珍兒說五郎早早便睡了,真是好多日沒見他的院子這麼早吹燈呢。」
「望五哥能早些放下吧,打小心氣便高,也就那大騙子能讓他這般了。」
雁兒在張文靜對面坐下,支著頭,問道:「大姐兒,那這事真就過去了?」
「那大騙子多聰明啊,知道五哥不好說服,直接找了太寧先生。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一定是談成了。」
「那……他說服了太寧先生,辦妥了事,是不是就要走了啊?」
「是啊,他又要走了。」張文靜也支著頭,眼眸一低,泛起無盡的惆悵。
雁兒很是心疼,急忙問道:「那……那……不是要讓他來家裡提親嗎?」
「本來嘛,說好了我幫他傳話,結果他又繞過我,另派人與太寧先生談,都沒能再見一面。」
「真可惡。」
「倒也不是可惡,他就是……不想耽誤我。」
「什麼叫不想耽誤大姐兒啊?」
「騙我說他要成親了,也不肯利用我來傳話,分明是不想與我牽扯。」
「為何啊?」雁兒道,「大姐兒這麼好。」
「還不是覺得父兄不會同意,得說服他們才行。」
「但那大騙子都快要走了啊。」
「嗯。」張文靜漫不經心的應道,眼中泛起沉思之色……
第三百八十五章 轉變
雁兒本是貪睡的年紀,這日卻是起了大早,抱著個小布包,帶著幾個婢子跑到前院召來許許多多僕役,把一串串錢幣發出去。
「記住,有消息要馬上來報給我。」
「雁兒姑娘,別院已經有消息咧,昨夜楊知事一家已收拾妥當,正在套馬車……」
「他們用過飯啟程嗎?」
「這小人就不知咧……」
「去問問別院的廚子,這串錢你先拿著,快去快去。那個……門房看到有人來拜訪了嗎?」
「沒有,小人這就去候著……」
雁兒要問的太多,她也記不住,於是拿出一張小紙條看了兩眼,繼續打聽起各種消息來。
「西院的花匠是哪個……太寧先生到公房了嗎?」
「還沒有,太寧先生的小孫兒把墨水潑到什麼名畫上了,先生正在教訓孫兒,哭得厲害咧。」
「江漢先生呢?何時去送楊知事?」
「江漢先生累病了,才起,該是一會還要過去……」
「好吧,把那誰……哦,煎藥的董婆婆,把董婆找來……還是我去吧,鳳兒,你在這等消息,我去把董婆帶給大姐兒。」
這小婢子平素懶散的很,近來做這些事竟是非常有幹勁,提著裙子便跑得飛快,風風火火的樣子……
……
客院當中,敬鉉還在罵敬侃。
他平日裡最疼這個小孫兒,但今日被污掉的畫作本是要帶去送給元好問的,難免生氣。
敬鉉與元好問同榜,金國興定四年進士及第,私交甚篤。
若金國不亡,也許以後兩人也會有政見不合的機會。但不等他們在官場上施展才華,已是破國滅家。
兩個同年一起成了遺民,交情更深。
看著手中的畫,敬鉉罵著罵著卻漸漸走了神,想到了金國皇室被蒙古趕盡殺絕、必無復國的可能,想到如今故友凋零……只覺活得也太苦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