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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了長安之後,閻容怕她無聊,便給她置辦了一份產業,是在鼓樓邊上的一處大瓦子,有戲台、雜耍、蹴鞠之類的娛樂活動,是長安城最像臨安的地方。
年節前,趙衿還打算辦一場聲勢浩大的馬球賽,已籌備妥當了,不想卻是因戰事停擺了。
換作是從前,她必會氣上一場,這次卻只感慨了一句「生黎多艱」,便沒再說什麼。
她安排人在大瓦子收容了進城避難的百姓,之後除了偶爾會見一見閻容,其它時候都深居簡出,窩在宅中。
宅院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是長安城中難得的僻靜之所。
這日,王翠從外面回來時,趙衿正在樹蔭下支了張藤椅躺著。
她捧著一本書在看,身上蓋著一張薄毯,唯有腦袋露在外面,像是一隻懶洋洋的貓。
王翠湊過去了看了一眼書封,見那是一本《會真記》。
果然又是些花前月下的故事,否則還能是做學問不成。
「姑娘閒了好幾個月。」王翠怕趙衿終日窩著太悶,問道:「如今戰事過去了,馬球賽可還要辦嗎?」
「你便知道戰事過去了?」
「陛下率大軍歸來,親自救援潼關,伯顏如何還能不退兵?我聽說,前幾日陛下已經從潼關返回長安了。」
「他不是還要北伐嗎?」趙衿翻了一頁書,漫不經心地道:「北伐就是還要打仗,沒到停歇的時候。」
王翠道:「那也是在外面打仗,不會讓元軍再打到關中來。」
「這你還能保證?」
王翠用力點了點頭。
到了長安之後,因不像以前在臨安宮城有許多尊卑貴賤的規矩,她性情開朗了許多,變化頗大。
與趙衿也不再是單純的主僕,多了種無話不談的親近。
甚至顯得聒噪。
「當然能保證,這次可是打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十萬騎馳騁沙漠,驅蒙虜於塞北,斬虜酋於賀蘭山,聲震華夷,功耀四方。接下來便是要光復中原,一統四海。豈能再似從前讓外虜入境?」
「你今日又從何處聽了這許多溢美之詞?」
「外麵茶館裡聽來的。」
趙衿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會真記》,帶著些取笑之意看著王翠,問道:「看你這樣子,都多久了還夸。」
「因為確實太厲害了,這樣一場大勝,只怕百年都未有過!」
大捷的喜報已經傳回來有一陣子了,人們已經從興奮癲狂的情緒中平復了許多,但那份歡喜的勁頭還沒過去。
茶樓酒肆每日裡都有更多大戰的細節可講,想必長安百姓還能在勝利的氣氛中歡慶很久。
王翠的反應已經算是平靜的了,但每次提及這些,眼神里還滿是雀躍。
「現在陛下準備乘勝追擊,統兵北伐。對了,今早陛下還作了一首詩以示北伐之決心,『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真的,很快就會天下大定了吧,大家享太平日子。姑娘不用再這樣窩著,可以出去看一看,很熱鬧了。」
「你消息這麼靈通?今早的事你便知道了?」趙衿笑容里的調侃之意更濃了。
「小酉哥說的。」王翠低頭整理了一下案幾。
「哦?你的小酉哥回關中了?」
「前幾日隨陛下一起回來的,在潼關打了場小勝仗。回來休整,籌備北伐。」
「厲害厲害,那他軍務繁忙,竟還能見你?」
「就是路上遇到了。」
趙衿笑問道:「哪條路啊?」
「真是路上遇到的。」
王翠像是有些心事,卻沒說出來,移開了話題,道:「姑娘,我是說你每日窩在家裡,不悶嗎?」
「不悶啊。」
「可你不是嫌之前在天台山過得太清淨了。」
「那是舅舅拘著我,我便總想著離開桐柏宮去玩。如今沒人拘著我了,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姑娘去蹴鞠嗎?」
「蹴不動了。」趙衿顯得愈發慵懶,隨口道:「老了,老姑娘了。」
「哪就老了?姑娘看著還像是十六七歲時候。」
「那是。」趙衿拾著案几上的糕點吃著,道:「說吧,今日又聽了哪些故事。」
王翠遂興致勃勃地在一邊坐下。
「聽了小酉哥追擊忽必烈的事,給姑娘說說啊。」
「太陽落山了,屋裡暖和,進去再說。」
小屋裡,主僕二人支著火爐,吃著小菜,喝了半壺桂花酒聊著天,直到夜深。
……
次日,陽光透過紙窗照進屋中,慢慢將清晨的寒意驅退,使屋裡暖烘烘的。
外邊鳥鳴漸起,門外傳來了對話聲。
之後屋門被輕輕推開,一雙漂亮的繡鞋邁過門檻。
閻容掩了屋門,繞過屏風,走到床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在床邊上坐下。
趙衿睡得正香。
她臉上的皮膚還是像孩子時一般白晳細嫩,吹彈可破,臉頰卻圓潤了不少。
成年人少有能像她睡得這麼熟的,可見她終於算是從國破家亡的噩夢中走了出來。
這也是最讓閻容欣慰的,她也不叫醒她,就那麼坐在那,容她睡懶覺。
「嗯?你怎麼又來了?」
許久,趙衿醒來,朦朧中見到閻容,揉了揉眼,卻還繼續躺著,沒有起來招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