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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口作了補充,江荻轉向江春,忽問道:「父親可聽說過『天漢幕府』?」
「有所耳聞。」江春道:「近兩年來,常有人言,李節帥治川蜀,政令多交幕府施行,或稱『天漢幕府』,或稱『漢台幕府』,這並非好事啊。」
江荻道:「有些年未見到韓老與以寧先生了,這天漢幕府想必便是由他們主事吧?說來,當初在敘州時,女兒也隨以寧先生做過事。」
江春不以為然笑了笑,忘了說話。
他此番前來,正是因與李瑕、韓家的關係,又要升官了……
前方,一座石制大橋已橫在漢水之上,馬車直接過江。
北岸,城外已搭起一間間屋舍、商鋪,可見漢中城之規格已擴展到了外城。
漢江下游貨船雲集,商旅繁盛……
江春只這般掃了一眼,馬車便穿過外城街道,穿過望江門,駛進天漢大街。
……
李昭成捧著幾封公文,拐過天漢大街,至帥府大門外,抬頭看了一眼古漢台,若有所感,於是登上高台。
踏上石階,只見嚴云云正扶著韓承緒站在漢台上說話。
嚴云云如今不常戴面具,坦然露出一邊臉上的傷痕,痕跡卻淺了許多,不像以前那般隆起,剩下半面通紅。頭髮則已完全盤起,作婦人裝束。
她已嫁了人,挑來挑去,挑了一個叫韓無非的潦倒大夫。
韓無非醫家庶子出身,名字就是「莫有非份之想」的意思,腦子亦不太好用,被嫡親兄弟掃地出門後庸庸碌碌,若非遇到嚴云云,連生母都養不活。
他們成親後,韓承緒親自試了試韓無非的醫術,連當個軍大夫尚不夠格,只能到藥局裡做些搗藥的小差事。
這般一個人,李昭成自是看不上,認為配不上嚴云云,但她說他好,他也無可奈何。
他自己也成了親,娶了史氏之女……
此時再在漢台相遇,李昭成才意識到他們各自都已到了人生新的狀態,都不再似從前了。
「見過韓老。」李昭成行了一禮。
他已為人夫,開始蓄鬚,短短一茬,還不算很長,氣質卻顯得沉穩了許多。
韓承緒回過頭,和藹地笑了笑,道:「大郎君來得正好,本想著要過去找你一趟。」
「晚輩馬上要去長安,想必韓老有諸多事務要交代?」
「你近來可覺為難?」韓承緒不急著交代,只如閒聊般問道。
李昭成略略苦笑,但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問的是他的親事。
李墉安排的,先讓他娶了史氏,婚事有些倉促。結果成親不過半月,長安消息送來,說是劉黑馬願降,但希望與李家聯姻。
史俊當然極是不滿,李墉卻早有安排,稱李昭成為李家長房之裔系,兼李墉這一房嗣子,大宗子兼祧小宗,宜娶兩房妻氏繼承香火。
難題便拋到了史俊這邊,女兒都已經嫁了,偏一方面是勸北地世侯歸附的大事,另一方面李家有理有據、長篇大論……談到最後,也只能捏著鼻子默認。
李墉安排完此事,心滿意足,自帶著他的學生們往隴西主持局勢,留下李昭成每日應付史俊的臭臉。
為難當然是很為難,但不足與人道。
「韓老費心了,晚輩勉強能夠應付。」
「那就好。」韓承緒道:「與你岳翁那邊,我們說的是與劉家還在談,你莫說漏了嘴……與你妻子也須保密。」
李昭成應道:「是,晚輩曉得。」
事實上,他與史氏還不算太親近,史氏持家有道這他是喜歡的,但夫妻之事,抱著她便如抱著榆木,卻也讓他感到太無意趣了。
想到這裡,李昭成盡力不去看嚴云云,心知人生在世沒有十全十美。
「你的頭一樁婚事,李公為你操持停當。這第二樁,到了長安,便由阿郎為你操持,到時,李公只怕又要從隴西往長安一趟。」
「晚輩正有些犯愁,此去長安,不知該不該帶上家室?」
「帶上。」韓承緒道:「你到長安成婚之後,帶上兩位妻氏隨李公往隴西,離了其娘家,不難應付。」
「多謝韓老指點。」
韓承緒點點頭,便交代起李昭成到了長安以後要辦的許多事務。
「如今已是九月,阿郎收復隴西的奏報,想必已陸續送到朝廷,中樞那邊,想必正在議論是否遂阿郎所請,調王堅鎮守隴西,你須提醒阿郎,儘快將關隴掌握在手中……」
李昭成聽得很仔細,也顯得很恭謹。
末了,韓承緒拿出一份人事調動的安排章程遞過去。
「這是前次與阿郎傳信定好的,稍做了些調整,但不知舉薦上去,中樞能不能批答。」
「岳父調任潼川府路安撫使?」
「是啊。易士英移鎮大理,這位置便空出來,有資歷擔任此職又與阿郎親近的,也唯有史公了,這也是李公急著讓你與史家聯姻的原因。」
李昭成點點頭,道:「晚輩明白了。」
「這般有資歷、且與阿郎親厚的宋廷大臣還是太少……轉運使之職,由孔仙繼任,空出的利州知州一職,阿郎舉薦陸秀夫。」
「資歷只怕太淺了些。」
「確實不好謀劃,不僅是陸秀夫,是整個調動中樞都未必答允。」
李昭成目光已落在最後,又問道:「二弟想謀『川陝宣撫處置使』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