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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答應過吳相公,必保非瑜性命。」趙與訔語氣慷慨。
「多謝了。」李瑕道:「無論如何,閣下與吳相公這份情誼,晚輩記下了。」
「我們應該做的。」
李瑕沉默片刻,問道:「閣下與官家同輩,有子十人,想將哪位郎君過繼給官家為嗣?」
「這……非瑜太直率了。」
「又何必遮掩?」李瑕道:「閣下紆尊前來,該是想商議此事吧?」
趙與訔長嘆一聲,道:「未必便是我的兒子,最終還是要官家定奪。」
李瑕點了點頭,再次起身,拱了拱手。
「非瑜這是為何?」
「此前在西湖,我與吳相公談過一次,拒絕了吳相公的美意。你們說我太自負,今日將此話奉還……閣下與吳相公,太自負了。」
李瑕這句話說得頗不客氣,最後才道:「諸位維護之意,我心領了。但我所做所為,從不只是為了活命,也不是為了『以待來時』。」
趙與訔一愣,笑道:「聽不懂非瑜言下之意。」
「諸位安排好了一切……為大宋社稷作了安排的同時,也安排了我的性命前程。但,我不喜歡被安排。」
李瑕話到這裡,又道:「我的事,我做主。」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了,非瑜還看不明白嗎?」
趙與訔起身,走近了幾步,壓低聲音道:「一定要讓我直說?吳相公已動手,令尊牽扯其中,只有我們能保住你……」
李瑕道:「我敬佩吳相公,可他太自負了。」
「你啊!」
「抱歉,我與諸位終不是一路人。」
……
趙與訔一路離開李府,始終猜不出李瑕的自信從何而來。
吳潛已完成了布局。
李墉已進了黃定喜院中,說服了忠王生母。
官家已擺駕慈憲夫人府……
從最初上書請求天子擇嗣於宗室,不成;
到散布消息中傷趙禥,反遭榮王毒手;
再到如今不得已而施展毒計。
整整謀劃了十年。
探查榮王府之隱秘,探查李仁本家舊事,從千絲萬縷中找到忠王那唯一的破綻,一點點地,化不可能為可能。
十年間,為了抗擊虜寇、為了剷除奸黨,他們也多次停下動作,終於等到了眼前這個時機。
至此,一切已水到渠成。
只要有人一腳踹開那道門,便可將趙禥這個不堪為君的廢物,從儲君之位上狠狠拽下來!
這是他趙與訔唯一的機會,也是李瑕唯一的活路。
思來想去皆是如此。
但李瑕為何能說出那番話?
趙與訔想不通。
直到他回了府中,有人迅速趕過來,低聲道了一句。
「官家已回宮了,吳相公遞了辭呈。」
「忠王呢?」
「不知,官家沒提易嗣。」
趙與訔已感到了不好,一把拉住對方的衣領,問道:「今日榮王府沒出亂子?」
「沒有,陛下親自攜忠王去探視了隆國夫人,其後徑直回宮了。」
「婚事呢?」
「全氏已收了忠王聘禮,訂下了婚期……」
「怎麼會……怎麼會……那人呢?」
「不見了。」
趙與訔已完全驚愕住,一把推開來人,道:「再去吳相公府上打探。」
他焦急地踱了幾步,腦子裡一團亂麻。
李墉去哪了?
哪怕沒能說服黃定喜,僅是被捉姦在床,事情也能成……
那是,被趙與芮找到了?
不應該的,以李墉之機敏,能藏身保命這些年,不該在最後關頭出錯。
李瑕帶走了?
更不應該,李瑕說服不了李墉,李家血海深仇,李墉不可能不報。
哪怕李瑕再自負、再不智。李墉卻不會看不明白,若放任忠王為儲君,下一個要死的就是李瑕……
……
幾支箭矢在燭光前緩緩晃動,冒著青光。
趙與芮眯著眼看了兩眼,點了點頭。
「榮王小心,這箭上抹的是劇毒。」
趙與芮淡淡道:「再是劇毒,也得射中了才行。」
「榮王放心,據董宋臣遞的消息,官家明日清晨將召李瑕入宮奏事。他會在辰時左右路過青瓦子,我們埋伏於此……到時弩箭射出,李瑕便是帶再多護衛,也必死無疑。」
「殺了之後,能瞞過去?」
「死士已準備好了,旁人只會認為,因李瑕斬殺蒙古主,蒙古遣刺客入臨安報復。至於昨夜的盜賊,便是為了踩點。」
「此次,莫再失手了。」
趙與芮揮了揮手,閉目養神。
若說他此前還不想對李瑕下殺手,那是顧慮著朝廷規矩,也想通過李瑕找到李墉。
今日,吳潛領官家到榮王府,直撲那賤婢的院子,卻真是嚇到了趙與芮。
好在沒出事。
驚魂未定之下,趙與芮又想到,李瑕可是諜探出身,如今吳潛事敗,萬一那小子鋌而走險,卻不是鬧著玩的。
趙與芮遂警覺起來,當即在榮王府、忠王府加派了大量護衛,且以防盜賊之名,請旨調了御前軍侍衛。
哪怕擔些干係,及早殺了李瑕,才叫人安心……
……
「啊?你又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