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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有上一任大汗蒙哥,也是到了宋境之後就病死了。
嘆息著命運無常,滅里吉歹又狠狠地猛灌了一大口烈酒,問道:「我的弟弟帖必烈隨阿術一起出征,他攻占了關隴嗎?」
哈蘭術道:「更不幸的是,阿術元帥病死之後,帖必烈把兵馬帶到了絕路,中了宋人的詭計,被殲滅了。帖必烈被宋人一刀又一刀放幹了血。」
「不可能!」
滅里吉歹大怒。
但等他冷靜下來,很快就知道哈蘭術這是在污衊。
帖必烈不會這麼沒用。
他們的父親橫掃川蜀、平定吐蕃,戰功赫赫,帖必烈繼承了這樣的勇猛,怎麼可能敗於宋人?
一定是阿術統兵無方,速不台的子孫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大敗了。
「我把西路軍統帥之權交給你們,你們就是這樣打仗的?簡直是辱沒了草原勇士的榮耀。」
滅里吉歹很想這般訓斥哈蘭術一番。
但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收了回去,問道:「那怎麼辦?我們要怎麼為可憐的帖必烈報仇?!」
「大汗已經平定了東邊的叛亂,馬上會發兵來奪回關隴,在這之前,我們會保證河西的防禦,只是需要宗王的支持。」哈蘭術道:「我要賞賜勇士們,穩定士氣……」
又是來要錢。
該死,害死了帖必烈,卻還敢來要錢。
滅里吉歹不由心想,怪不得海都一門心思想要重振了窩闊台家族的榮耀。因為失去了汗位的窩闊台子孫,現在連忽必烈的一條狗都能上門欺負了!
其實就在前陣子,滅里吉歹接見了海都派來的使者。
海都提議一起聯合阿里不哥、反對忽必烈,讓汗位之爭繼續下去,消耗拖雷家族的實力。
滅里吉歹拒絕了,表示自己已經交出兵馬支持忽必烈了。
使者大怒,罵他「偉大的窩闊台汗早就知道會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哪怕裹上草、牛也不屑於吃你,哪怕裹上油脂、狗也不屑於吃你。麋鹿敢在你面前穿越、老鼠敢跟在你身後走,無能之輩……」
滅里吉歹於是斬殺了這個使者,用來討好忽必烈。
結果呢?
被海都的使者說中了,哈蘭術就是跟在他身後的老鼠,一點都不害怕他。
但滅里吉歹還是沒有發作,而是與哈蘭術談起條件來。
「我的二弟蒙哥都,他說大汗派了一個叫張文謙的漢人到興慶府了,要設立西夏行省,叫嚷著要釋放驅口屯田,還要廢除羊羔息?」
哈蘭術搖了搖頭,道:「宗王不用擔心,這些漢人是動不到宗王頭上的。」
「真的嗎?」滅里吉歹道:「我支持了大汗很多,可他對那些卑賤的漢人實在太過縱容了。」
「不用擔心,張文謙最多動一動別的蒙古貴族,但一定動不到黃金家族頭上。」哈蘭術道:「我可保證,只要我還在一天,這些像羊羔一樣的漢人絕不能啃到宗王牧場裡的一根草……」
得益於蒙古人的爽直性子,滅里吉歹與哈蘭術很快有了默契。
他可以支援哈蘭術的軍費,哈蘭術則幫助他保護他的利益。
這是應該的。
滅里吉歹交出了封地的治理之權、西路軍的統帥之權,並選擇支持忽必烈,就該換得黃金家族子孫應得的富貴與保障。
……
蒙古舊制與漢制之間的衝突、妥協,遠遠不止在忽必烈與阿里不哥之間,而是在像這樣一場小小談話當中。
數不清的黃金家族子孫、忠僕們分封在無比廣闊的土地上,因此這種利益分配涉及得很大。
這些,才是構成汗位之爭。
汗位之爭是整個黃金家族之間的利益分配,而不只是忽必烈與阿里不哥打一仗。
如今忽必烈在很多地方基本做到了讓蒙古貴族、將領、漢人士紳能夠保持一個平衡。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
在見過了哈蘭術之後,滅里吉歹命令僕從把那條被踩髒的地毯丟掉。
因今日被太早吵醒,他想在飲酒與玩女人之外再找些樂子,於是決定狩獵,以一展西涼王的雄風。
「太久沒有打獵了,去準備一下。」
「要去祁連山嗎?」
「太遠了,就在牧場吧。」
……
有數百人被趕到牧場上。
初時,他們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以為是要來放牧或擠牛奶。
馬蹄聲響起,滅里吉歹策馬而來。
駿馬載著他肥胖的身軀,酒色過度使他的臉色有些異樣的憔悴,但他還是能夠拉弓。
「嗖」的一聲,箭矢射向人群,正中一個婦人。
人群尖叫著散開,中箭倒地的婦人慘叫著,她八歲大的孩子撲在她身邊,茫然無措。
滅里吉歹哈哈大笑,太久沒有打獵了,這讓他莫名地興奮,仿佛他繼承了他祖上三代人的勇武與威風。
他驅馬上前,又是一箭射出……
……
「嗖。」
祁連山北麓、烏鞘嶺下,一名策馬狂奔的蒙軍探馬被射倒在地。
之後幾名歸義營的騎兵策馬趕上,繼續追逐蒙騎,放箭,終於將另幾名蒙軍探馬截下。
「噗。」
「噗……」
血潑在結滿白霜的林地里,一列列騎兵正迅速向前,奔向涼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