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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其它任何時候,宋廷絕不會讓李璮的餘部去投奔李瑕。
但在這次戰事中,整件事卻以一種怪異的方式達成了。
一方面宋廷不願、也無力支援川陝;
另一方面,李瑕畢竟是大宋臣子,川陝名義上還是大宋治下之地,遭遇蒙軍攻勢,若不派兵支援,著實是不妥。
眼下這個階段,蒙古這個強大的敵國顯然比一個有異心的藩鎮要可怕很多。
這點,賈似道還是能分清的。
當董楷打著江南士紳主動支援川陝的名義要帶李齊山、王蕘所領人馬到川陝時,賈似道思來想去,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他不僅默允了,還冊封了李齊山為忠義軍節度使,命其領兵火速支援關中。
名字叫「忠義軍」,其實就是一支掌握不住的殘兵及其家眷,當年李全反覆之事猶在眼前。
既不能養著,又不能除掉。別的時候放任他們去投奔李瑕讓人擔心兩個亂臣賊子合流,這個時候卻正好當做擋箭牌。
因此,這件事名義上便成了朝廷調遣忠義軍上萬人西進抗虜。
實則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
而董楷奉命往臨安求援,其實也得到許多指示。比如,若朝廷是調京湖兵馬支援,應當督促呂文煥再度出兵襄陽,立即減輕南線壓力。
既明白這個戰略,忠義軍行船到漢口,董楷便提議拐上漢水,直出襄陽。
王蕘馬上同意,並打算說服呂文煥出兵。
忠義軍既是奉朝廷調令,呂文煥自是沒有為難他們。
但王蕘也高估了自己的口才。
呂文煥就不可能出兵,經過去年,他便意識到占據不了鄧州。而如今若敢出兵,並無輜重支撐,萬一大敗導致襄陽有失,江南無數人將因此而大禍臨頭。
更何況,沒有朝廷召令,他擅自出兵是大罪,擔都擔不起。
恰在此時,董楷遇到了聞雲孫。
兩人是同年,皆是興昌四年進士。
……
大概是因為興昌七年聞雲孫敢得罪李瑕,這次才得以起復任官京湖。
但他到任之後,還未著手防範藩鎮之亂,均州已然失守,切斷了襄陽與漢中之前的聯絡。
抗蒙,馬上便成了擺在眼前的當務之急。
彼時幾個漢中來的李瑕屬官一直在勸呂文煥出兵,聞雲孫遂向他們了解到了不少北面形勢,之後遣派間諜往南陽打探情報。
聞雲孫有手段,他提點京西南路刑獄、掌理軍器監,卻是招募了襄陽大獄之中一些南陽強人,命這些人戴罪立功。
幾乎是武關才被攻破沒多久,他便得到了消息。
作為熟讀經史之人,聞雲孫亦知秦楚藍田之戰,深思熟慮之後,以此為例開始勸說呂文煥遣一支小股兵力潛行繞過南陽府城,封鎖武關道,使蒙軍陷入前後夾擊。
呂文煥思來想去,猶覺太過冒險。
恰在此時,忠義軍到了。
這次的出兵,與其說是恰巧,其實也是宋廷與它的兩個藩鎮合力抗蒙的又一次嘗試。
在蒙古還無比強勢的情況下,他們自然是有試圖合力,或多或少而已。
這種努力不是很多,李璮不肯南移,李瑕不肯交回夔州、萬州,宋廷也不願再出太多兵馬。但他們有做這種努力,所以才有了最後這支殺到白陽關的援軍。
這日,聞雲孫聽過了劉金鎖述說的關於武關的情形,認為形勢並不太好……
「援軍都來了,還有何不好?」
「我們需要在蒙軍攻破藍關之前擊敗兩萬蒙軍,但藍關能撐多久卻不好說。」
「我們並沒有攻下南陽府。」董楷補充道:「那南陽各地的駐軍很快便會圍攻過來。而我們卻沒帶輜重,也許撐得還不如藍關久。」
聞雲孫與董楷這兩位同年說著說著,都已不再管劉金鎖,自湊到一旁商議。
「正叔兄可有高見?」
「必須要奪回武關,倚為屏障,否則孤軍必敗。」董楷道:「今日我方勝了一仗,呂將軍還不肯出兵嗎?」
「他未得朝廷詔諭,不會出兵……對了,金州守軍能來牽制蒙軍嗎?」
「這……漢中安危……」
「我敢斷言,一旦我方攻董文蔚,蒙軍便無力驅漢中。但不知你們能否信我?」
「派快馬請劉將軍作主便是。」董楷道:「同為宋臣,又豈有『你們』?」
「是啊,我們先擊退蒙軍再談。」
「……」
王蕘側頭瞥了正在分析形勢的兩位大宋進士一眼,眼神中泛起些譏嘲之態。
他與他們根本便相處不來。
這些宋國官員紙上談兵這會工夫,他都已調遣妥當,讓忠義軍掩殺著潰兵到武關了。
這便是他王蕘的能耐。
天下風雲,因他攪動而起,也將由他來決定勝敗。
他要讓背信棄義的忽必烈付出該有的代價……
第八百一十章 敵急
董文蔚已勸降了知商州的魏若虛。
魏若虛是劉黑馬的妻弟,早年曾隨劉黑馬出鎮商州,了解當地,因此被李瑕任命此地。
城中駐軍早已多次調派去支援武關,沒有多少兵力,且已前後無援,註定是守不住的。
董文蔚勸降也很誠懇,說是劉家父子投敵不能被原諒,但魏若虛卻只是被劉家牽連,還能有回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