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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做個類比,李瑕想要的這個機構有些許類似於宋的御史台。
說到御史台,唐代御史官員分為台官、垣官,台官監察官員,垣官勸諫皇帝。到了宋時,台垣便合併了,只能監察官員,不能再管皇帝。
為了讓皇帝安穩,挑動臣僚相鬥,又規定監察官員若百日無所彈劾,須撤職罰俸。
這也是宋廷內鬥日益激烈的因素之一,所謂「政紊於廷,日削以亡」。
如今李瑕亦設置監察,對這點十分慎重,之所以暫時叫「廉訪司」,則是希望少一點互相彈劾內鬥,先把關注點放在這個「廉」字上。
「明白了,我與君實接洽,擬定了章程之後報給你。」
「嗯,儘快吧。這種時候不能靠人自覺,監督制度先完善起來。」
「也許設了廉訪司,發現一個貪官污吏都沒有。」
「那是不可能的。」李瑕根本沒有這種天真幻想,道:「嚴格監察才是對官員們的保護,太過信任反而會給他們伸手的機會,那才是害了他們。」
「是。」
李昭成有些害怕李瑕的嚴肅。
他也只有二十五歲,雖努力想拿出當兄長的沉穩,心裡卻感覺到李瑕才是他的兄長與王上。
……
兩人一路進了長安城,到了官廨區域,李瑕自回了秦王府。
李昭成則順道先去與江荻說一聲俞德辰之事。
「我去送過他了,他沒騙我們,與小道士說不用擔心便是。」
「真的嗎?」江荻問道:「秦王派何人出巡,連你都不知道?」
她桌案上堆滿了文書,很忙的樣子。
「機密。」李昭成隨口便敷衍了,正要走,又想起一事,道:「你如今隨秦道古做事?」
「不是。」江荻擱下筆,招了招手,低聲道:「他是我下屬。」
「鎮得住嗎?」
「你說呢?當然不行,頭疼。」
「我年幼時在嘉興便聽過他的大名,當時他在湖州寫著《數書九章》,受官家召見。」
「我也是,我才隨父親到敘州就聽說他的大名。」江荻以手撫額,道:「在他潼川路府募義兵抗蒙,就是我父親也要執禮相見,你說我怎麼當這上差。」
「給你透個口風,諸公的意思是,他這人貪財奢侈,以權謀私。但一直是堅定的主戰派,著書傳世,抗擊胡虜,曾有功於國。這次若能改過,還得再給他一個機會。」
「你要是說這些,我更覺得難辦了。」
「走了,還忙。」
李昭成出了大堂,又到隔壁的公房看了一眼,不由心想,若真設了廉訪使,這便是要著重注意的官員之一了。
他回過頭,用眼神向江荻示意了一下。
江荻微有些疑惑,再次擱下筆,起身往秦九韶的公房探了一眼,只見秦九韶正好整以瑕坐在那泡茶喝,羽扇輕搖,悠然自得。
這讓江荻有些無奈起來,她不久前拿了一摞各州縣的戶籍讓他統計人口,也不知是做完了還是在這偷懶,正猶豫該怎麼辦,便聽裡面秦九韶問道:「江郎中有事吩咐?」
「咳……臨洮府今年的人口卷宗秦公何時可給我?」
「這裡便是。」
秦九韶一指桌案,猶不慌不忙地飲了口茶,過了一會才想起過去把卷宗遞給江荻,很快又重新坐下。
江荻訝道:「這般快便核算好了?」
秦九韶微微一笑,抬手請她核對,他倚著椅背,仰著頭,輕撫著下巴上的長須,問道:「此間核勘鹽鐵、度支、稅目,類似於三司,可是由敬齋公主管?」
此事江荻還沒與秦九韶說過,不由訝道:「秦公怎知曉的?」
「秦王之計相,如今除了敬齋公,還有誰可勝任?怎麼不見敬齋公來衙門?」
「敬齋公自有旁的事務,我們做好本職之事,莫出了錯處即可。」
「也是,他該是還兼管著券引之事,近來忙著發行交子吧?」
江荻不由再次訝然。
準備發行紙鈔不是什麼機密,但目前也只有一些相關的官員知道。她不明白秦九韶如何知曉。
「不難猜,我在江陵府時便是與敬齋公在券引之事上交過手。」秦九韶重新捧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喝著。
落在江荻眼裡,便顯得實在是高深莫測。
秦九韶搖了搖頭,嘆息道:「他已年過七旬了吧?竟還如此操勞,太辛苦了。」
江荻眨了眨眼,不再看他擺譜,轉身搬了一大摞卷宗過來,擺在秦九韶案頭,道:「那就請秦公多擔待些吧,核算好之後立即報給我。」
這次,她語氣就強硬了許多。
在她眼裡,秦九韶不可謂不聰明,不論是籌算、文章,樣樣精通,本以為他是不會為官,其實官場智慧也很厲害,唯獨就是野心也太明顯了。
三句話就透露出想要升官的意圖,實在是很沒有城府,顯得急功近利,難免讓人心生輕視。
江荻對他的敬畏也就少了許多。
……
「怪不得這人官聲不好,到處樹敵。他醉心功名利祿,真是毫不掩飾。」
中秋前再與朋友相聚,談到秦九韶,江荻不免如此評價了一句。
「你這般一說,我倒是覺得他不是人品不堪,而是人品不錯啊。」孫德彧反而有不同看法,笑吟吟道:「旁人貪得悄悄摸摸,道貌岸然,唯獨他貪得明明白白,瞧不起人還直說,可以說是……道法自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