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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相公說,淮西這一丟,可見李逆併吞我大宋之心十分急切,他必定已經擊敗了蒙元,揮師南下,而且現在已打到了長江邊,很快就能攻到建康府,離臨安很近了。」
「當時,陳相公手在堪輿圖上劃了兩下,說『若無應對,亡國就在眼前!』官家一聽,當即便翻了眼……」
全玖能夠感受到趙禥的恐懼,連她自己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前一刻她還在享受閒逸安穩的生活,後一刻便是晴天霹靂,大宋幾乎就要亡國了。
太突然了,讓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準備。
因為這整個大宋王朝就一直在粉飾太平。北面不是沒消息傳過來,但每一次大家總能找到理由繼續編織著歌舞昇平的美夢。
……
時間漸漸到了傍晚。
御醫們捏著金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偷眼瞥了眼殿中的眾人,遲疑著不敢開口。
還想要裝作正在繼續施救的樣子,卻沒能瞞過謝道清的眼睛。
謝道清一直就在盯著他們,一看他們手上的動作停下來,馬上便問道:「官家怎麼樣了?」
「這……」
御醫們面面相覷,離太后最近的那名倒霉鬼只好答道:「官家只怕是……還需調養些時日。」
「你是說官家好不了了,是嗎?」
「這……倒也不是,若是悉心調養,或是能慢慢調理好。」
曾淵子抬起頭,問道:「也就是說……官家一時半會好不了了?」
全玖聽了,心中更覺淒涼。
御醫的意思就是她那本就孱弱的丈夫被李瑕嚇瘋了。
她甚至都能想像到,有朝一日,叛軍攻下臨安,趙衿站在她面前趾高氣昂地嘲笑她,一點點地折磨她。
然而,殿中已響起了別的對話,打斷了全玖的自怨自艾。
「這可如何是好?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唯有請太后垂簾聽政了……」
沒有人直接提往後如何,但國君成了這樣,這些臣子們心裡顯然又開始在盤算著國儲之事了。
……
「把楊淑妃接過來……不,本宮親自去見她。」
是夜,全玖回到慈元殿,絞著帕子思慮了好一會兒之後,又擺駕往楊淑妃殿中過去。
趙禥好色,後宮人數極多。但生下的幾個兒女從來都早早夭折,至今尚沒有兒子,今日又得了羊顛瘋,往後只怕更是子嗣艱難。
如今唯有楊淑妃還懷著身孕,且已四個月了。
這必然成為下一輪黨爭的關鍵。
全玖的鳳駕緩緩落在殿中,只見遠處有燈籠的光亮正向這邊來,見到了皇后的儀駕又連忙避開。
那自是被派來見楊淑妃的人,但不知是哪方勢力。
全玖顧不得這些,連忙進了殿中,正見楊淑妃捂著肚子趕下來,身旁還跟著六個宮娥,各個國色天香。
「見過皇后。」
「你們都退下,本宮有話與淑妃說。」
一聽這話,楊淑妃眼中便有了不安之意。
但等宮娥都退下去,全玖一開口,卻是道:「怕什麼?我不是來害你的。」
她看了眼楊淑妃那還算平坦的小腹,道:「官家病了,你可知道?」
「我……我沒聽說。」
全玖卻是一看她臉色便知她必是已聽說了,不由暗暗皺眉,心道這宮城是個四面漏風的牆,什麼消息都堵不住。
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不必藏著掖著,全玖徑直便剖明了來意。
「我告訴你,從宗室中挑一個孩子由我撫養也好、撫養你的孩子也罷,於我沒有區別。但你若想繞開我……那誰都不知道在你腹中的孩子出生之前會發生什麼。」
「臣妾不敢……」
威脅過楊淑妃,全玖又留下了幾個心腹宮人守在此處,才稍稍安心了些。
回到慈元殿,她馬上招過曹喜,便吩咐道:「去找到給楊氏通風報信之人,處置了……」
全玖當然也沒忘記李逆帶來的可怕威脅。
但那不屬於她有能力處置的範疇,那需要朝堂上的諸公想辦法。她首先能做的,只能是先維護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
……
趙禥雖說是個傀儡,畢竟象徵著大宋社稷的皇權,他這一病倒,最直接的影響便是使得朝堂權力再次失衡。
是夜。
幾個朝中重臣聚在一起商議。
「夏富投降了,夏貴還能不降嗎?」
「若早些將其召回,局勢何至於此?」
說到這裡,話題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爭權之事上來。
雖說是大敵當前,但如果由誰來掌權都還沒有確定好,自然是沒辦法禦敵的。
「怪誰來哉?還不是沒能及早說服太后罷了賈似道的相位?」
「若往後皆由太后垂簾聽政,是否更難剷除奸黨?」
「局勢一變,太后更要信了賈似道的說辭。」
「只怕賈似道還能找到藉口把夏貴的兵權也奪了。」
「不僅如此。」陳宜中憂心忡忡,道:「淮西一丟,賈似道已藉口率大軍還朝了。」
「那這……逼得緊了他萬一反了……可不從他手裡拿回兵權,如何守長江?怎生是好啊?!」
如果現在只需要考慮如何抵禦外敵,眾人自有章程。難處在於既要對付李瑕,又要對付賈似道,一舉兩得的辦法自是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