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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廉相之志也不在於與宋廷相比。宋廷不僅田租高,還有和糴……」
此時長安城猶在廉希憲治下,對於許許多多如呂阿大這般的人而言,就沒想過會有人來打破他們平靜的生活……
第六百五十五章 古城
通濟坊。
一個普普通通的沿街小閣樓內,胡祗遹站在窗邊向遠處看了一會,關上窗,坐下,繼續看案上的信紙。
好一會,耶律有尚登了樓。
胡祗遹頭也不回,問道:「方才那人是誰?」
「一個瓜農,街上遇到便突然喊我,嚇了我一跳。」耶律有尚隨口應著,關上門,「他曾受過廉相恩惠,似乎是當年廢羊羔利之事。」
他有些無奈,嘆息著,又補了一句。
「紹開兄也知道,我隨廉相做事以來,惠澤陝西,有太多百姓認得我,往後出門,該喬裝改扮了。」
胡祗遹不悅,道:「你太不謹慎了,但不該帶旁人來此地。」
「我沒帶到進來。且李瑕還未至,該不至於……」
「若李瑕今日便到又如何?」胡祗遹神色鄭重。
耶律有尚羞愧,拱手道:「紹開兄勿怪,往後我行事謹慎些便是。」
「我看你給那瓜農遞了錢,做何事?」
「廉相留下的人眼神都太過銳利,我認為反而是質樸百姓不易被查覺,不如尋些普通人為我打探消息,再聯絡當時受羊羔利迫害之人,最終,滿城皆有我耳目……」
「不妥。」胡祗遹搖頭道:「一則,不宜牽扯無辜;二則,普通百姓未經訓練,如何能打探消息?反引為禍事」
「我不這般看。」耶律有尚道:「所謂『得其心,斯得民矣』,廉相之勝於李瑕者,京兆民心在廉相。故而須用他們,待李瑕手下暗探欲查我等,卻見滿城皆敵,將寸步難行。」
「我不認同。」胡祗遹愈發嚴肅,「伯強,你太天真了!」
「紹開兄只怕是輕忽了斗升小民之力。」
「我等行事,為保斗升小民安樂,而非利用其愚昧!」
耶律有尚搖頭,道:「那便請紹開兄拭目以待。」
「你我皆是初次涉獵諜情,對手長於此道,不得不慎。」胡祗遹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紙稿遞過去,道:「這是張公給商公的信,隨信附有當時趙公、張帥對李瑕初次諜探的記錄。我整理了一份,你看看。」
耶律有尚接過。
胡祗遹嘆道:「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什麼?」
「李瑕改變了自古以來之諜情,融暗殺、反間、刺探為一體,可謂此道之集大成者,有開宗立派之能。」
耶律有尚整理了一下衣冠,伸出雙手,鄭重接過胡祗遹整理的紙稿。
像是接過一本對北地很珍貴的儒家孤本。
「我當仔細揣摩,慎重應對……」
北地不像江南有重文輕武的風氣,北地書生往往都是文武雙全,此時小閣樓中的二人亦如此。
耶律有尚時年二十五歲,看起來彬彬有禮,卻是體魄健壯,精於騎射。
胡祗遹時年三十三歲,素有風流才名,寫得出「一簾紅雨桃花謝,十里清陰柳影斜」這般婉約詩句,卻也擅於技擊之術,為廉希憲器重,理刑獄,是查案的好手,以精明幹練著稱。
習文習武,他們素來刻苦。
學間諜之事,他們也是用學文學武的態度。
很快,屋中響起一本正經的交流聲。
「《孫子兵法》有雲『故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李瑕該為五間之外,第六間……」
「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
夜幕降下。
屋中,一封封紙稿被丟入火盆燒了。
「這封……需要李瑕追查時能看到。」
「這一角?」
「是。」
耶律有尚拿起信,放入火盆,等它燒到一半,揮滅了火,放到一邊。
「還有這封……」
許久,幾封沒燒乾燒的信被疊在一起,重新擲入火盆。
火捲起,又滅。
灰燼落下,蓋住了其中殘留的隻言片語。
胡祗遹深深看了耶律有尚一眼,道:「到時,我先動手。」
耶律有尚鄭重行了一禮,道:「兄若不成,便由我來動手……」
「再會。」
「再會……」
……
耶律有尚穿過夜色中的街巷,趁著京兆府還未易手,登上鐘樓,再次望向了這座長安城。
這長安城已被毀過一遭,不過還是很大,比天下大部分城池都大。
然而它僅是盛唐時的皇城。
故城之大,所謂「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毀於唐末戰火,何其可惜。
這次,不需以戰火再毀長安,只需以李瑕的辦法,毀李瑕。
……
六日之後,一桿「宋」字大旗被插在安定門上。
有人高喊了一聲。
「收復長安……」
宋軍是分三路來的。
李瑕沿渭水而東,先後攻下郿縣、盩厔、終南、咸寧、興平、咸陽諸誠,直趨長安西面安定門。
劉黑馬走北路,先後攻下扶風、永壽、奉天、好畤、醴泉、武亭諸誠,之後渡渭水而南,直抵長安北面安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