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頁
旁的,只聽得雲裡霧裡。
因他本以為李瑕是要將全真教與正一教融合,此時卻感到,並不是這麼回事。
孫德彧卻是老老實實應道:「大帥說的,小道懂了。」
「懂了?」
「格物致知,本就是儒道相合嘛。」
孫德彧才不管自己是怎麼想的,順著李瑕的意思張口就來。
「《禮記》曰『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德道經》曰『觀之於物而知身』,道家本就是包容天地,觀道以德而化生長養萬物,萬物生長又由自然之法,故而修身本就是格物。」
「很好,小道士果然有慧心。」
孫德彧不好意思地笑笑,搓著手又問道:「能否問問大帥,這『信仰』與『格物』兩派既為大帥做事,只是不知這個……這個……」
李瑕知這是想問什麼了,無非是了解待遇。
他與這小道士說話卻也輕鬆了當,隨口便談起來。
孫德彧很快便理解了,小小地糾結了一下。
往遠疆布道,往後顯然是會有權柄,或許能成為長春真人那樣的人物,但……留在繁華中州,有這前途無量又權柄赫赫的大宋閫帥作靠山,想吃炒菜吃炒菜,豈不更安逸?
「那……小道想為大帥發揚這格物致知之學,不知可否?」
「你行嗎?」
「大帥放心,方才所說雜學,這個練丹製藥、刑法書算、醫卜戰陣、天文地理,小道都有一點點涉獵,再學一學,一定能學好。」
李瑕對孫德彧是滿意的。
郝修陽年歲已高,且其如今又有了更大的抱負,一時半會就算不會將作坊那一攤子事拋下,卻必然會分心。
孫德彧年少有悟性,作為全真教記名弟子也有足夠的人脈,培養培養,往後或可接替這一攤子事。
……
另一輛馬車上,吳潛掀簾看了一眼官道上的道士,眼中泛起沉思之色。
近來,他已見到了李瑕入關中之後方方面面的事。
聯姻世侯、擴大幕府、施恩於民、鋪橋開路、提高聲望、整合宗門、增建工坊……如是種種,他雖只能從一些小事中看出端倪,卻已感受到這個蜀帥做事的基調。
並不像是一個大宋忠臣。
沒有證據,連他吳潛也因這一切確是穩固形勢且於百姓有利,出手相幫。
只是不知朝廷是如何作想……
第六百七十八章 會子
臨安,樞密院。
葉夢鼎走入程元鳳的公房,對視了一眼,還未開口議政,已各自長嘆一聲。
拜相一年來,程元鳳蒼老了許多,掩不住面容中的心力憔悴之色。
葉夢鼎坐下,則是感到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先是說了才發生的一事。
「近來官家尤寵胡貴嬪,今日拔擢胡嬪之父胡顯祖為檢討、帶御器械。」
「裙帶之臣從侍天子左右,葉公便沒攔一攔?」
葉夢鼎嘆道:「正是攔了,才只讓胡顯祖管管御械,否則……唉。」
他這位帝師的狼狽之狀也已經漸漸難以掩飾了。
官家越來越不願聽他的諫言。
程元鳳捻著長須,道:「官家已批覆,江春遷殿中侍御史兼給事中,執事於殿中、顧問應對。」
說著,他神情愈發愁苦,喃喃道:「四千萬貫軍需,動兵隴西,安插黨羽,看走眼了啊。」
「如此一來,官家之近臣可分三類。」
葉夢鼎亦是搖了搖頭,語態悲觀。
「一類,賈似道之黨羽,混跡於謝太后、全皇后族人中,侍從官家,大肆褒揚賈似道,使官家深信賈似道有忠心,且有治國之能;二類,李瑕之黨羽,人數雖不多,竊居於近侍要職,如關德、江春。官家對李瑕有莫名之信任;三類,皆裙帶之臣,進獻美人即得升遷,可謂是……滿朝幸佞!」
說來說去,天子近臣中就沒幾個忠勤體國的正直之士。
當然,這位官家反正不管國事,每日就是宴坐後宮、飲酒作樂,若真有正直之士侍從左右,也確實待不下去。
一般的佞幸之臣無非也就是沾些恩榮富貴,但看得出賈似道、李瑕絕非如此,而是所謀甚大。
暫時而言,國事還在程元鳳、葉夢鼎手上處置。
然而,可以預見等賈似道完全得回聖心,必再次大權在握、獨攬朝綱。至於李瑕,藩鎮之心已漸漸彰顯。
這一內一外的兩個重臣,都曾是大功與國,才幹不凡。放任天子荒淫無度,安排在官家身邊的人個個不加勸阻,只管說好聽話。
眼看國事風雨飄搖,毫無直諫之意,只謀個人權柄,這還能是忠臣嗎?
其心可誅!
程元鳳、葉夢鼎是真的憤怒。
外有虜寇虎視眈眈,內有弱主當朝,權臣、藩鎮之勢漸起,大宋三百年之穩固綱紀漸有分崩之態。
但另一方面,他們又真正感到無力。
除了權臣、藩鎮之禍已可以預見、需要多加提防之外。
眼前的國事更讓人憚精竭慮……
……
江春才到臨安就驚異地發現……收復隴西之事,並未在中樞引起他預料中的震動。
朝中沒有因此而歡欣。
很有一部分官員聽說此事,給出的反應是茫然,且有些憂慮。
「地廣人稀,易攻難守的貧瘠之地,收復了,又要花多少錢宣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