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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形勢危險的時候,阿合馬如果不能與我們齊心抵抗李瑕,大元真有可能會被趕出中原,這是他與忙哥剌都不想看到的情形。」
何瑋道:「阿合馬的態度很明確了。他和太子殿下一直以來不合,甚至可以說是結怨甚深,如果讓太子監國。阿合馬寧可隨忙哥剌或那木罕北返哈拉和林。」
「荒謬,這是一個臣子能夠說出來的話嗎?!」
「那是阿合馬,不是哪個漢臣。」何瑋小聲提醒道:「丞相,你只能做個選擇了。」
他說這句話的同時,目光緊緊盯著伯顏,有些備防之意。
伯顏努力了很久,希望能暫緩真金與忙哥剌之間的皇位之爭,讓大元朝廷將主要的心力都放到眼前的戰事上來,但他失望了。
當時真金失蹤的消息傳到西域,忙哥剌第一時間率兵趕回來爭儲位,這件事撕破了遮掩,把皇位之爭擺到了檯面上。
誰都明白眼前是最好的機會,而這又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也許在這兩個派系眼裡,對方比李瑕更加危險。
這次,讓李瑕贏了,只是把他們趕出中原。但若讓對方贏了,蒙哥與貴由、忽必烈與阿里不哥的前車之鑑就擺在那裡。
沒有了和好的可能,伯顏就必須做出一個選擇了。
面對著何瑋的目光,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去把尚文請來吧,我同意讓太子殿下監國。」
何瑋眼中有了喜意。
他與尚文終於說服了伯顏支持真金。
那接下來只需要抵抗住唐軍的攻勢,那麼,監國太子的威望就將如日中天,就連忙哥剌軍中的各個萬戶千戶也會轉投過來。
所以伯顏極為重要,不僅能代表一部分蒙古重臣,還是防守河南最重要的統帥。
何瑋親眼看著伯顏布置防務,對他十分有信心。
過了一會,等尚文到了大堂,伯顏已經寫好了一篇奏摺,略略猶豫之後遞給了尚文。
「這是我的表態,請真金太子監國。」
事實上,沒有伯顏這封奏摺,真金也已經在行監國之實了。
它真正的意義在於,伯顏公開宣布自己成為真金一黨。
「現在唐軍已經入寇,形勢危急,請太子殿下應允聯盟宋國,共克強敵,並派大將往山西,奪阿合馬之權。」
尚文不由打心底敬佩伯顏。
「怪不得陛下一見丞相便拔擢重要,丞相是真正忠於大元的能幹之臣。」
伯顏無奈地一揮手,嘆道:「不必多說了,儘快趕回去見殿下吧。」
……
何瑋送尚文出北城。
一路上,尚文都在暢想著未來的大好形勢。
「如今有了伯顏丞相的支持,殿下可謂是勝券在握。」
末了,他還補上一句,道:「忙哥剌猶想爭位,其勢力已比殿下差了一大截。」
何瑋問道:「對忙哥剌是勝券在握,對李瑕又如何?」
「李瑕?哦,仲韞是說戰事。李瑕立國時日尚短,國用不足,支撐不了長久作戰。何況兵馬出征不像防守,出征所耗費的錢糧十數倍不止。故而宋國屢屢發兵北向,皆慘敗而歸。伯顏丞相只需守住河南兩三月,則李瑕自退。」
何瑋自己也是這般判斷的,聞言點了點頭,但還是道:「怕的是李瑕軍中那些火器。」
「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元只需要解決好儲位的問題,國本一穩定,天下便穩定了。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北面文人平時看不起宋國,真遇到了與宋國相似的問題,其實連說的話都引用了趙普的。
兩人才走到了北城,忽見前面有一騎絕塵而來。
「總管!」
一名控鷹衛的信使飛一般地趕到了何瑋身邊,附耳稟報起來。
「是史指揮使從開平傳回來的消息,說是在陰山以北找到了陛下,正在回開平的路上……」
一瞬間,何瑋失態了。
他眼睛一瞪,露出了不可置信與驚恐不安的神色。
「真……真的嗎?」他低聲問道。
「史指揮使說,有可能是假的,陛下若無事,早便該歸還了。有可能是忙哥剌放出的假消息。」
何瑋一顆心這才落回肚子裡。
他將尚文請到一邊,低聲將此事說了。
尚文的第一反應卻是皺眉,心中暗道了一句「早不來晚不來」。
何瑋問道:「伯顏丞相的奏摺呢?是否要還給他?」
「還給他?」
尚文搖了搖頭,道:「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開平,見了史指揮使再談。」
何瑋點了點頭,卻有些被尚文這種堅決的態度驚到,覺得文人們有時軸起來比武將還要拼死。
當然,事已至此,能做的選擇已經不多了……
那邊唐軍已經出了潼關,崤函通道上旌旗招展,戰事已然展開;這邊尚文則連夜趕路,星夜疾馳趕回開平。
……
開平。
控鷹衛衙門中,史楫坐在那看著一封封情報,臉色愈發難看。
他近來心情不好,眼睛裡透著股陰寒之意。
「指揮使,尚公回來了。」
「請。」
史楫轉頭看向門邊,尚文還沒進來,他卻也沒有移開目光,而是想事情想得出神。
像是在考慮哪些消息可以說,哪些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