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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真抿嘴一笑,悠悠道:「這事滿城都在傳,天子賜字,十六歲任官。我早知曉,不勞李縣尉親自跑一趟。」
「知道就好。」李瑕道:「我還在北面殺了許多人,很有本事,又凶。」
胡真拍手道:「哇,李縣尉真了得,人家要是再年輕十多歲,不收錢也想和你好呢……請吧,別耽誤我做生意。」
李瑕目光望處,見年兒從覓雲院的屋堂跑出來,勿勿忙忙地拿一把琵琶又跑回去。
「好吧,想起一首詩了,給你。」
「有何條件?」
「沒有條件,白送你。」
胡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覓雲院。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微笑,道:「有心了,也放心吧,她畢竟是我親手養大的孩子,我終是會盡力為她好。」
李瑕不置可否。
他又看了覓雲院一會,隨口將那詩念了出來,轉身離開。
小半個時辰後,一行車馬出了臨安城,向西而去……
……
這日是中秋,臨安城內的才子們早早賦了新詞,打算在各個文會上施展才華。
丁大全卻狠狠地給了清流文士們一巴掌。
因太學生劉芾等人上疏中有「國嗣未正,事會方殷」之語,觸怒官家,丁大全削了為首六人的學籍,並在太學豎碑,嚴禁太學生妄議國事。
滿朝正直之士敢怒而不敢言,因丁大全早已接連排除異己,彈劾他們誹謗君上。
一時間,丁黨聲勢喧天。
是日,六名太學生被流放、分拘他州,出城時諸多文士相送,稱他們為「賢關六君子」,分別是劉芾、陳宜中、黃鏞、林則祖、曾唯、陳宗。
劉芾身戴枷鎖,回首臨安城,想到國事艱難,念了一首詩,給這年的中秋佳節添了一縷悲涼。
「中興遺此老,夢寐亦中原。
泣血兩朝事,披肝一萬言。
名方登禁掖,身已謫南源。
苦學無寒暑,雙趺片石存。」
送行者無不慟哭,直到六君子的身影在官道上漸漸消失,又有人提起了李瑕。
「聽說那日伏闕上書李瑕也在場。」
「呵,李非瑜是去扳倒賢相的,若非他,丁青皮何以有今日之聲焰?」
「依附奸黨,破格任官,此子怎可能做出那等詞作?必是竊人詞作。」
「本就是欺世盜名之輩,如何比的上聲伯兄?」
「泣血兩朝事,披肝一萬言……唉,朝堂烏煙瘴氣,如何是好?」
「聽說今日清晨,李瑕李非瑜已往西南上任了。」
「丁門走狗,巴結來的官,急巴巴的樣子,令人作嘔……」
忽有人冷笑一聲。
「劉聲伯雖流放,披肝諫言,振聾發聵;李非瑜已赴蜀,迎危局而上,牧守一方。唯諸君,在此高談闊論、袖手空談,非將二人作比較,或贊或貶,皆憑心意。卻不知為國做過何事?」
「陳碩卿!你是何意?黑白不分了?!」
「他投靠奸黨了!」
「去你娘的!」
「……」
城門處這一場爭論良久方歇,半日之後,新科狀元聞雲孫又在此出城。
聞雲孫披麻戴孝、雙目通紅,因他收到了父親過世的噩耗,要回鄉守喪。
才中狀元,一登朝堂見到的是國朝積弊,方欲振奮卻又遭此打擊……這個年少成名的狀元郎沒有「春風得意馬蹄疾」,得到的是艱難磨礪。
他將丁憂三年,沉澱下去。
……
劉辰翁送聞雲孫出城,只覺意興闌珊。
本來,被李瑕的五首詩詞所激,劉辰翁近日填了一首詞,打算在這個中秋與李瑕會一會詩詞。
可惜李瑕已走,而今日發生的一切也讓劉辰翁失了心情。
人情難卻,傍晚時,劉辰翁還是守約,赴了豐樂樓的中秋詩會。
這夜詩會,有個叫全永堅的皇親甚是討厭,拿了一首平庸之作,讓眾人吹捧。
劉辰翁想著劉芾那首詩,本來不想拿出詞作。
但為了壓一壓全永堅的那嘴臉,終是沒忍住。
他作的是一首《水調歌頭》,和的是蘇東坡。
很快,有歌妓開口唱起來。
「明月幾萬里,與子共中秋。古今良夜如此,寂寂幾時留……」
……
官道邊,李瑕將一塊月餅遞給了高明月。
他今天早上去風簾樓,胡真送了他一盒月餅,一共十個。
他們有九個人,分完還剩一個。
因為韓巧兒這小丫頭吃了一口忙呼「太好吃了」,眾人紛紛大笑,遂讓她多吃一個。
韓巧兒又要與高明月分,李瑕聽了,便將自己的月餅給了高明月。
他雖沒吃,看眾人的反應,該是覺得這月餅真的好吃。
他分明看到高明月小心掀著面罩,吃了一口之後驚喜地與韓巧兒對視了一眼,雖沒說話,但眼神很明亮,異彩連連。
「不用不用,我一個夠了,不好拿你的。」
「我不愛吃這個,容易發胖。」
「發胖?」高明月有些迷糊。她完全沒有過擔心發胖的概念。
「嗯,胖了肌肉線條不好看。」
李瑕隨口胡說著,月餅已遞在她手裡。
高明月忽然想到昨夜跑去偷看他換衣服的事,臉上一熱,連忙低下頭,怕被他看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