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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聽說了,剛登基的那位陛下沒有營造長安的宮城,卻沒有忘記給他們的賞賜。
……
「萬歲!萬歲!萬歲……」
聽著軍營中排山倒海的歡呼,連不願表態支持李瑕稱帝的小小部將盧富,也有被這氣氛感染。
盧富知道除了他,同袍們都加官進爵了。
因為他沒有在那份勸進書上蓋上手印。
他有一瞬間也想過,拿一個開國立功的統領之職,去保不知道考不考得中進士的弟弟,到底值不值?
但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他只好安慰自己……名字沒有出現在那份封賞名單里,也是好事。也許萬州這邊有許多朝廷的眼線,會將這份名單抄錄下來送到臨安。到時他這位唐軍統領,也許會影響了弟弟的仕途。
十多年來母親的殷勤期望、大宋對文臣士大夫的優待,這些東西像烙印一般烙在了他的腦海里。
一直在營房中坐到傍晚,卻見姜才走了進來。
盧富連忙起身,喚道:「將軍。」
姜才擺了擺手,道:「陛下已登基稱帝了,你是何想法不重要。」
「將軍,我就是個小人物……」
「要伐宋了。」姜才忽然道。
盧富一愣。
他沒有一雙能看到天下版圖的眼,平時目光所見,只有萬州這兩片山與長江邊,看不到李瑕的強大。
相反,他看到的是李瑕的水師很弱,連大船都沒有幾艘。
不必說比荊湖了,比淮右都差得多。
在他的印象里,大宋才是強盛的國,所以才認為秦王敢稱帝就會成為反賊。
沒想到,姜才說要伐宋了。
「伐宋做什麼?不和蒙古人打了嗎?」
「打下臨安。」
盧富大驚,訝道:「臨安要被打下了?!可是我三弟……」
姜才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有個會讀書的兄弟,盼著考中進士,我懂。我們武人比不了文官,家裡若能出一個文官,才是祖墳上冒青煙。」
「將軍……」
「聽我說,你顧著你兄弟考進士這沒錯,但該要考的是大唐的進士,我看很快就要開科舉了。你追隨我這麼多年,我不會害你。信我,我今日特意為你問了長安來的大官。」
盧富見姜才剛升了官卻跑來為自己的事操心,頗為感動,點了點頭,道:「我……我聽將軍的。」
「那好。」姜才起身,道:「在長江打仗,沒有你領人替我操槳,我真不行。好好準備一下。」
「是!」盧富大聲應道。
幾日後,長江上旌旗招展。主艦上負責指揮水手的部將盧富大聲喊著號子,參與著東征大宋的戰爭。
但其實稱王稱帝的天下大事在他這個普通人眼裡也沒有他兄弟能考上進士重要,因為這是他母親的願望。
至於什麼唐或宋,他不懂,也不在乎……
第九百九十章 不宣而戰
鄂州。
時值七月盛夏,天氣炎熱。南湖畔的鳳園卻是清風徐徐,頗為涼爽。
一隊妙齡少女端著酒水與冰塊拾階而上,走向湖心亭。
她們只披著薄紗,一雙雙修長的大腿在紗裙下時隱時現。
走進水簾亭,只見呂文德正躺在涼榻上酣睡。
呂文德身量高大壯碩,此時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小毯蓋著肚子,像是肉堆成的山坍塌在那兒一般。
周圍又有另一隊侍女正給他打扇、按揉。
侍女們全都赤足而行,並且走路時踮著腳,動作儘可能的輕柔,以免吵醒了呂文德。
但隨著幾聲蟬鳴,呂文德還是醒了。
他只是緩緩抬起眼皮,對於亭中的侍女而言卻仿佛天大的事……捧著他那一雙大腳正在揉按的侍女加大了些力道,並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
「我三弟回來了嗎?」呂文德懶洋洋地道,「讓他過來。」
一杯冰酒下肚,呂文福也到了,悠閒地坐下,道:「大哥,襄陽那邊的榷場,老六一個人忙得過來嗎?不如讓我過去負責吧?」
如今大宋與大元已經議和,且達成了互市的盟約,襄陽已開始互市,可以預見這其中將帶來的巨利。
呂文福沒有在兄長面前掩飾他對這種利益的渴望,屢次隱晦地表示過想去襄陽,今日乾脆直說了。
呂文德眼皮都不抬,道:「你當襄陽那邊只是做生意?老六在襄陽打仗的時候你他娘怎不說要去?」
呂文福尷尬地笑了兩聲,道:「大哥也知道老六那人太正派了些,不宜管榷場,由我過去盯著,免得被北人占了便宜。」
他說的是「北人」而不是「蒙人」。抗蒙這些年,他們都知道蒙古攻宋的主力其實是漢軍,但為了激起士卒們的仇恨,還是稱其為蒙虜;現在開始議和了,參於互市的都是中原豪族,當然不能再將其視為不會做生意的蒙古人,得警惕起來。
呂文德道:「過幾日會有元人使節到鄂州來見我,你到漢陽迎一迎,待具體議過榷場之事再談吧。」
「聽大哥吩咐。」
「腦子裡別他娘的只想著金銀珠寶,可能要打仗了。」
「打仗?」呂文福十分驚訝,「都議和了,還打什麼仗?」
「與蒙人不打,與那反賊猢猻免不了還是要打上一仗。」
呂文福輕笑,問道:「大哥這是打算征討李瑕了?不是說下游攻上游不容易,朝廷又拿不出錢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