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6頁
反反覆覆的小人,當然不會有人看得起。
但無路可退了,就說眼前這個親侄子楊文安,還能放過他不成?
「別過來!」
「叔父該死!」楊文安大吼。
「嗖!」
一支箭矢射來,正中楊文安面門。
他慘叫一聲,繼續驅馬向前,同時猛地拔出臉上的箭矢,撞進唐軍之中。
楊大楫見他滿臉是血地撲上來,嚇得六神無主,轉身就想要逃。
「噗」地又是一刀,負傷在身的楊文安卻是已一刀將這親叔父斬翻在地。
「死吧!」
楊文安怒吼著,割下楊大楫的頭顱提起,狀若瘋虎……
……
「追!」
這夜裡還死了更多的人。
在楊文安怒斬了兩個降將之後,劉金鎖也已殺到,亂槍捅穿了拼死為楊文安斷後的偏將蔡邦光。
為將者尚且如此命賤,更遑提那些無名小卒了。
火光中,張珏捧著蔡邦光的人頭看了一眼,拿開,道:「不夠,繼續追。」
他了解楊文安,知道楊文安絕對不會再與自己硬戰了。
那這一追,就要追到河套平原。
「河套。」
想到這兩個字,張珏聲音都有些顫抖,第一次覺得志向實現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但在他眼前,確實已經沒有人能阻擋他去河套了。
西北的將領們都想當霍去病,唯有他卻想當衛青,收復河套的衛青。
……
天光漸亮。
張珏就這樣驅馬向北,儘量再向北一些。
眼前的黃土山塬依舊,他卻想起了一首詩。
「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包克圖
很多人都有志向,楊奔想當霍去病,張珏想當衛青,李瑕則羨慕李世民的威風,所謂「不勞衛霍之將,無待賈晁之略,單于稽首,交臂藁街,名王面縛。」
但那種親領五十騎去突破萬軍的事跡,近來李瑕愈發覺得自己做不到了。畢竟面對的局勢不同、個人際遇亦不同。
近幾日以來,愛不花對李瑕頗有挑釁,派人對著唐軍大營喊話羞辱,大意是說李瑕膽小懦弱,不敢親自出陣應敵。
此舉看似幼稚,其實帶著些試探之意。
唐軍兵力更少,能與元軍對峙憑藉的是新勝之後的士氣,愛不花剛抵達戰場,首先就是要摸清唐軍到底有多大的勝算。
倘若李瑕真的被激得親自出陣,元軍即可重兵圍堵,擒賊先擒王;倘若他還是躲在大營里當縮頭烏龜,也能打擊唐軍的士氣。
可惜李瑕根本不理會愛不花的叫囂。
兩人年紀雖然差不多,但李瑕卻並不是真的年輕氣盛,他經歷過起起伏伏的人生,打磨出了今日的性格,其中有多少沉澱不是愛不花能夠想像的。
十年抗蒙,到今天這一步終於看到了強弱易勢的可能,擺在面前的是「亡天下」的命題,李瑕又怎可能在這個時候被一個年輕人激得意氣用事?
至於想要效仿唐太宗這種個人志向,他可以讓步於大局。
唐軍將士們追隨他多年奮戰,有足夠的共同經歷,又怎麼可能因陛下不理會一個蒙元勛貴子弟的邀戰而士氣低落。
「懦夫,你不是要親征嗎?我們趙王一來,你就縮回營里了嗎?!」
元軍既不敢主動進攻,只是遠遠叫罵,兩天之後,準備妥當的楊奔才領兵出戰,主動進攻。
號角聲中,衝出大營的唐軍騎士如箭一般竄出,那些元軍沒想到這般突然就開戰了,撥馬後撤卻已來不及,被唐軍的弩箭射倒在地。
傷才勉強算好了的王滿倉策馬在最前,給倒地的士卒補了一刀,啐道:「什麼狗屁東西來了還需陛下出陣?你老子足矣。」
馬蹄踏過地上的屍體,奔向前方的草原,一桿「楊」字大旗在唐軍騎兵的擁簇下逼向愛不花的大營。
這是楊奔第一次統帥一萬騎兵。
說起來不多,但以唐國的人口、馬匹,短短數年內也只能湊出這樣一支真的能上馬廝殺的騎兵。
還是因為興慶府之圍解了,且李瑕御駕親征,李曾伯才敢將這一點家底交出來,只是沒想到李瑕會放手交給楊奔統領……
那邊楊奔領兵出戰,李瑕則留在大營里聽著探馬匯總各方的情報。
他感覺到占領河套越來越近了。
就像是下圍棋時偷偷包圍了敵方一條大龍,只剩下最後幾步落子就能收棋。
但另一方面,他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覺得這兩年太順了。
他捉住了忽必烈與阿里不哥之爭最後的尾巴,到西域把就要四分五裂的大蒙古國攪得更加支離破碎,讓忽必烈疲於應付。
所以這兩年來蒙元對他沒有進攻,連對他的牽制都顯得那樣疲軟無力。細數下來,元軍都敗了多少場了。
但過往豐富的閱歷讓李瑕明白,越是一帆風順的時候,眼前越可能出現危險。
他此時反而沒那麼關心楊奔與愛不花的戰事,更在意的是天下各地的情報,迫切想知道忙哥剌到哪了、漠北有沒有兵力調動、河南河山西等地又是如何、甚至宋廷有沒有可能在這種時候拖後腿。
離成功越近,越要做好全盤考慮,別讓來之不易的勝利被別的原因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