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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民分治?」郝天益穩住心神,道:「七郎你在說什麼?」
「中原已行漢法。」郝天挺道:「中統元年五月,陛下設十路宣撫司,大哥以為何意?」
「何意?意在監視諸萬戶!」
「不錯,當時陛下雖無廢世侯置守之計劃,卻已有壓制世侯之意。」郝天挺道:「平定李璮之亂,嚴忠濟有功,卻以『裘馬相尚,宴飲無度』為由,由嚴忠范代之。」
郝天益咽了咽口水。
郝天挺走到堂中,看向他的兄長們,繼續說起來。
「軍民分治,政官、軍官不相統攝;罷諸侯世襲,行遷轉法;易將,使將不專兵;選怯薛監視漢軍萬戶……我今日自開平來,不妨明明白白告訴兄長們,陛下已開始收世侯之權。」
除了郝天益臉色難看,眾人卻並不意外。
「但這是壞事嗎?」郝天挺道:「父輩於兵戈之間為國擴土,不就是要我輩牧守天下?由亂入治,兄長們俱為國之重臣,陛下豈有薄了封賞?」
一番話,堂上眾人紛紛點頭不已。
郝天挺又道:「我來,給兄長們帶了好消息。半個月後,陛下便要召告天下,改國號,建大元……追贈父親太保、儀同三司、冀國公,賜諡號『忠定』。」
「陛下真是恩澤深厚。」
「還有詔諭給到三哥,請三哥中秋過後即往開平承旨,任燕京路總管……不,不是燕京,是大都路總管兼府尹,三哥將成為大元首任京兆尹。」
「大都?」
「不錯,陛下改國號之後,將改開平為上都,定燕京為大都。」
話音未落,郝天舉大喜。
「臣謝陛下隆恩!」
「……」
堂上嗡嗡嗡一片,郝天益卻覺什麼也聽不清。
直到郝天挺又喚了兩遍。
「大哥,你自上表請求軍民分治,往後只管民政,不再統攝兵事,從此安安心心繼續任太原總管,可好?」
郝天益想拒絕。
他與郝天舉、郝天挺不同,他被李瑕俘虜過,註定得不到信任。
只有實力才能讓他安心。
但想開口與幾個弟弟解釋的一瞬間,他卻覺背上一片寒涼。
環顧大堂,他忽然發現,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這邊。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他幾個弟弟的所思所想,與他完全不同。
他想要保全住父親留下的世侯之位,那是因為這位置終究是他的,往後傳下去在這太原路當土皇帝的還是他的兒子。
憤聲厲吼地罵當文官不好,可於他幾個弟弟們而言,當文官卻太好了。
比郝仲威戰死沙場的結果要好,也好過在家中輔佐長房。
燕京府尹比不了他郝天益的世襲萬戶,但對郝天舉來說確實是高官顯要。
至少,郝天益沒辦法給出這樣的官職。
他們當然堅信楊大淵就是李瑕殺的,並非他們傻,而是利益如此。
以前,大蒙古國在不停地向外擴張,將門子弟只要立下軍功,根本不愁封賞。
戛然而止了,當蒙哥大汗身死於釣魚城,反過來是李瑕在侵噬大蒙古國的疆域。
當時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以為這只是暫時的,以為捲土重來就好。
韓城一戰,黃河水轟然襲卷而來,也像是一盆冷水潑在眾人臉上。
一旦擴張停止,還拿哪什麼封賞?
世侯子弟該與誰去爭?
只能來瓜分他這樣原有的、犯了錯的得利者……
第八百五十五章 甜棗
長安。
秦王府這個中秋很熱鬧,不僅是李墉、李昭成攜家帶口地到府上來,還有韓承緒一家也帶著元嚴一起來過了中秋。
李瑕平時雖忙,性格也有些疏離,但心底其實很享受這種與家人相處的時光。
但等到家宴結束,親戚離開。妻妾們鬧著要賞月時,他卻還有幾封公文沒看完。
只好在月下支了張桌子,點上火燭,繼續挑燈夜讀。
這等辛勤務事的模樣卻惹得張文靜揶揄了兩句。
「良辰美景,可惜秦王殿下還要埋首案牘。」
「可憐我就快來幫我看看這個吧,竟還有好些字不認得。」
「哼,才不幫你。」
話雖這般說,張文靜還是笑意盈盈地在李瑕旁邊坐下,看了一眼正在忙著打點家事的高明月幾人,附在他耳邊小聲問道:「你下午去了何處啊?」
香氣在鼻間縈繞,那話里卻分明帶著些審問的意味。
李瑕很淡定,道:「見了個朋友。」
「怎麼不請回家來?」
「身份不方便。」
「哦?」張文靜眨了眨眼。
「身份隱密,不太好說。」
李瑕並不多作解釋,趁旁人沒注意,親了張文靜一下,這話題便這般過去。
張文靜遂幫忙看起公文來。
她其實有覺得秦王府中妾室太少,畢竟從小長在高門大戶,所接觸的各家都是妻妾如雲,她也打算讓李瑕納更多妾室。
但另一方面,知他去見了外室,她免不了又有些小小的吃味。
總之這般問上兩句,勉強也算是敲打過他了。
穩固了作為側王妃的威嚴。
李瑕轉過頭,道:「這兩封摺子行文實在過於晦澀,且涉及長安水利。我準備明日議事便作出要求,往後這種文書該有個圖表才行。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