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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封秦王,宣揚北伐一統,本就是與宋廷撕破臉了。但晚輩自幼常去樞密院,了解宋廷袞袞諸公,他們只要打了敗仗,那臉皮就夠厚,撕也撕不破。」
「何以確定我們一定能勝?」
「簡單,算時間蒙軍退兵不過十日,消息根本都還未傳到臨安,說明宋廷根本想不到我們能這麼快擊退蒙軍。多算擊少算,我們必勝。」
楊果指了指吳澤,嘆息道:「你啊,像履齋公,但又不像履齋公。」
「我繼承的正是祖父遺願,掃蕩胡塵,天下一統,治世安民,振興華夏,這既是王上的志向,也是祖父與我的願望……」
第八百三十二章 平叛
「自古天下之君稱帝,一國之君稱王。今王上攘秦蜀之地,稱王則實至名歸;反觀宋之君奄有天下、何以稱帝?宋帝徒有天子之名,偏安一隅,實為宋王、吳王。故而,秦王乃真秦王,宋帝乃假宋帝。」
「昔春秋有秦國,併吞六國,車同軌、書同文,今王上志在吞併天下,以秦王之名諭告萬民誓將『掃蕩胡塵、天下一統』理所當然;反觀宋自太宗以降,倡『北伐』者皆為罪人,秦王以天下一統為己任,則舉世皆知秦王已非宋臣。」
「只留天子之名於宋,而得立國之實,要談分寸,這便是分寸。宋廷若肯依,便允他自稱『天子』掩耳盜鈴、自欺欺人,若不肯依,那便是連虛名也不給它罷了。」
「……」
一直談到丑時三刻。
林子出了府署,上了馬車,整個人依舊處在一種興奮狀態。
下意識往懷裡一摸,他掏出半個饃饃,一邊嚼著,一邊回想,竟是忘了到最後李瑕是怎麼說的、是否答應了自立。
好像李瑕就是一幅平平靜靜的模樣,然後誇讚了吳澤幾句。
「王上到底是何態度呢?」
林子咀嚼著嘴裡的饃,想著想著,忽然靈光一閃,反應過來。
他一拍大腿,喃喃道:「吳小郎君好聰明!」
今夜,其實並不是召集謀士來商議辦法。
自立這個辦法很簡單,從延州城回來的一路上,李瑕很可能便想明白該如何做了。
所以問的是態度。
需要有人勸進,需要有人表態。
楊果不需要表態,始終是站在李瑕的角度分析利弊。
吳澤不分析,上來就是單刀直入地勸進,這就是表態。
說他聰明,因為他在開口之前就確定李瑕想要什麼,以吳潛孫子的身份明確支持,甚至做第一個勸進之人。
楊果的幾句提問,更是在幫助吳澤表明其堅決態度。
林子卻是到此時才反應過來,竟然還一直在猜李瑕的心思。
根本就不用猜。
早就不是「自立與否」這個問題了,而是——
誰支持、誰反對……
想明白這些,林子懊惱地把最後一塊饃塞進嘴裡用力嚼著,後悔方才在堂上沒有更大聲地請李瑕即秦王位。
不過再一轉念,也沒甚好懊惱的。
作為當年追隨李瑕北上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態度哪還用說?不需要去刻意表現了。
能想到的是,輿情司接下來該會很忙了。
……
三月初十這個夜裡,駐紮在秭歸的宋軍確實還不知曉北面之事。
夔龍山下,宋軍大營,主將的大帳之外燃著篝火。
火上支著鍋,正燒著幾條魚,響著咕嚕聲,泛起香味。
魚是士卒們在長江釣的當地銅魚,魚身呈古銅色,頭小肉厚,肉質細嫩,異常鮮美。
孫虎臣拿起筷子撥開一塊魚肉,還在看它熟了沒熟,便聽得對面的姜才嘟囔了一句。
「真要打?都是大宋將士,他們還在打蒙虜,我們卻來打他們,哪有這道理?」
「若真按你說的,對面是大宋將士,便聽調令由我們駐守重慶府,抽出兵力去打蒙虜,有何不可?」
孫虎臣這般反問了一句之後,又道:「他們守著夔門不肯放王師入蜀,不是叛逆又是何人?既然是叛逆,打便打了,有何理虧的?」
姜才一聽,也覺得孫虎臣說的有道理,遂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又問道:「那先打退了蒙虜,再除叛逆,不是更好?」
孫虎臣夾著魚,頭也不抬,道:「長江三峽你也見了,這地勢,好打嗎?」
「不好打。」
「那不就是了,不趁這次,還有什麼機會能打?」
姜才道:「也是。」
孫虎臣夾了魚到他碗裡,道:「當然,最好是李逆能夠讓出夔門。」
「他能讓嗎?」
「該是可以。前陣子襄陽傳來的消息,蒙軍已攻破武關,想必李逆防守壓力也大,這種時候要是再兩線開戰,他撐不住。」
姜才又問道:「那若是李逆放棄關中、回防川蜀,豈不是把屬於大宋的關中隴西又弄丟了?」
孫虎臣放下筷子,端起酒飲了一口,道:「今日,高長壽派人來談了,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他不願與我們開戰,須得請李瑕做主,又問若移交了夔州、萬州,朝廷是否願意出兵支援南陽。」
「這便像是李璮讓出漣、海兩州,請朝廷出兵?」
「是啊。」
姜才道:「希望如此,免得我們同室操戈,教蒙虜占了便宜。」
「看李逆如何選了。」孫虎臣飲著酒,眼神冷峻,淡淡道:「我不會給他留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