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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殺穿那幾層宋軍,斬殺李瑕,既報張將軍的大恩,也得封爵世代富貴。
「殺啊!」
「噗」
一列宋軍已齊齊架著長矛衝上來,毫不留情地將葛順捅穿。
像是他們剛才有些走神,一回過神來便輕而易舉地將他推下城去。
就在這摔下城頭的一瞬間,忽然,葛順聽到了地動山搖的巨響。
這聲音並不是火炮。
他已很熟悉宋軍的火炮,這次的聲音更大。
血從葛順的胸口濺出,他回過頭向黃河望去。
河面早已成冰川,冰川上站的是密密麻麻的蒙軍,掩在風雪中,無邊無際。
這大軍列陣的壯觀場面曾激勵著他,給了他莫大的信心,相信蒙軍必勝。
然而,就在上游,冰面正在爆裂開來。
「轟!」
無數的細紋一瞬間顯現。
像是一條巨大的龍就藏在黃河下面,此時正要翻身,竟是要將那連綿的冰川整個掀翻、砸裂。
「轟!」
葛順如在夢中,努力瞪大了雙眼想要看一看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他就像是下一刻就能看到那條從黃河中騰空而起的巨龍。
「嘭!」
但下一刻,他的身體已經砸在城牆下,砸得稀爛……
第八百零一章 觸龍門
「你們可曾想過,為何李瑕會到韓城?」
這是開戰以來,史天澤常問諸將的一個問題。
答案很多。
比如韓城再往北就是黃土高原與呂梁山脈,地勢險峻。韓城可以算是關中的東北角,李瑕守韓城便如下棋先占最關鍵的一角。
比如黃河經過上游的禹門之後,河面才豁然開朗,而南面的冰面又夠厚,能履冰過河的也只有韓城到合陽這一段河面。
合陽大營與韓城,李瑕總得守一個……
「是啊,但李瑕為何要到韓城來?」
得到了許多答案之後,史天澤還是在追問。
「李瑕為何不守著長安?他大可遣一將領駐守韓城,坐鎮長安,居中調度。此戰,我軍五路大軍進攻,每路兵勢皆遠強於他,只需一路破,他勢必敗亡。既如此,他該居中坐鎮啊,為何獨守一路?」
「而獨守一路,李瑕也就那般,打了這麼久,我們並未看到他親自守韓城與遣一將領來守有何區別?」
「……」
帶著這些疑惑,統帥十七路兵馬七萬大軍的史天澤面對著李瑕薄弱的黃河防線,始終不肯盡全力。
合必赤催得很急,史天澤耐心解釋,本以為穩住了。
張弘范雖提出異議,史天澤卻認為諸路世侯想要保全實力,會支持他穩紮穩打。
他錯了。
這次西征不同於平定李璮,這次諸路世侯領兵的將領都是忽必烈挑選過的年輕一輩。這些年輕將領想的更多的還是建功立業,而不是保存實力。
而且李瑕那道防線不僅薄弱,竟還抽調出兵馬去支援其他地方。
所有人都在催史天澤下令總攻。
終於是走到了這一步。
史天澤站在戰車上,目光所望之處,他麾下的兵士如黑色的浪潮湧向小小的韓城。
就像是巨浪掀起,要將一隻小木筏拍碎。
當浪頭推高,小木筏顯得如此脆弱而易碎……
史天澤不由有些疑惑起來,暗道自己莫非是多慮了,李瑕就是這樣跑到韓城來送死的。
就在這時,戰車晃了一下。
像是要打雷了,從地底傳來了沉悶的聲音,轟隆隆隆的。
史天澤於是抬起了他的望筒向北面望去。
北面是連綿的冰川,一列列士卒鋪開,肉眼望不到盡頭。
若一定要說個盡頭,或許是禹門。
禹門據說是大禹鑿開,兩山對峙,狀近斧鑿。斷壁夾著黃河,寬只有百步。
在不結冰之時,黃河衝出峽谷,聲震山野,所謂「禹門三激浪,平地一聲雷」。
禹門也叫龍門,正是那「魚躍龍門」的龍門。
每年十二月龍門為冰所封,次年三月驚蟄時冰消。冰消之際,黃鯉會游集至此,競相跳躍,一登龍門,雲雨隨之。
那也是韓城八景之一,所謂「禹門春浪」是也。
禹門冰消不僅有景,偶爾還有凌汛。
凌汛就是某個河段突然開河,融冰與蓄水裹著冰塊急劇下泄。而下游尚未解凍,被上游的河水推動,水鼓河開,冰壩阻塞,水位暴漲。
當然,如今不過是正月二十二,離三月驚蟄還早。
史天澤原本還有很多時間,慢慢地、穩穩地耗死李瑕,今日這些時間都還沒用完。
「轟隆隆……」
那聲音很響,又顯得很沉悶,像是被什麼蓋住了,之後卻持續著,越來越響。
「轟隆隆……」
「發生了什麼?」
腳下的戰車晃動得越來越厲害,史格、史楫吼叫著衝上來,綁著史天澤拼命將他往戰車下拉。
天邊那驚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史天澤卻是像聾了一樣,根本聽不到史格與史楫在喊什麼。
望筒已經不知掉到哪裡去了。
站得不夠高,拿不拿望筒也都一樣了。
他被拖著,目光向北看去,視線里是漫天的風雪,而風雪裡的蒙軍已經全都在向東岸推搡,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