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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李瑕不想要體面了,把事情揭開來說。
毫無智慧。
「李逆現在說話愈發肆無忌憚了,當我不知他想做什麼!」
罵著,賈似道隨手將那奏摺一丟,丟在心腹幕僚面前。
今日在他身邊的不是廖瑩中,而是翁應龍。
翁應龍接過公文看了,搖了搖頭,道:「李逆原本只需說不必朝廷支援即可,可語氣這般放肆狂妄,顯然是因擊退蒙軍便開始目中無人了。」
「豈止是目中無人。」
翁應龍沉吟道:「他是想公然造反了?」
賈似道冷笑,道:「他是想學吳曦自立為王。」
「因此他攻訐平章公,指望著平章公忙於應付,從而無力收拾他?」
「打得好算盤。」
翁應龍微微搖頭,道:「李逆還是小瞧了平章公,也小瞧了滿朝諸公。他叛逆之心路人皆知,而平章公忠心耿耿,誰能信他?」
他撫須沉吟著,又道:「更何況,他此番竟真能讓蒙軍退兵,諸公對他更加警惕了啊。」
「警惕?」賈似道反問道:「滿殿驚慌失措,生怕逆賊殺到臨安,你稱這叫『警惕』?我五年前那才叫警惕!」
「是,是,學生是說,在諸公眼裡李瑕比蒙古人可怕得多。蒙古人終究只是蠻夷,雖屢屢來犯,擄掠一番也就走了,年年攻川蜀,年年失利……」
「莫用老眼光看,忽必烈不同於窩闊台、蒙哥了。」賈似道抬手擺了擺,「只有我明白,對大宋虎視眈眈的兩方勢力都不再是強盜了,都是想取而代之啊。」
「這種時候,李逆竟還想三言兩語,挑唆諸公與平章公內鬥,放任他自立,痴心妄想。」
賈似道往太師椅上一躺,雖然在人前還掛著自信的笑容,眼中卻透出些思慮。
都交手許多次了,他知道李瑕很少無的放矢,一定有後續安排。
「臨安沒發現李逆的人在活動吧?」
「沒有。」
「朝臣中沒人與李逆有所接觸?」
「沒有。」翁應龍道:「諸公雖然……嗯,絕不至於勾結叛逆。」
「一群庸才,也就只有這點好了。」
想到那些朝臣,賈似道又有些煩躁。
他雖獨掌朝綱,但奇怪的是,這些年反對他的人鬥倒一個來一個,鬥倒一個來一個,沒完沒了。
除掉了程元鳳,謝方叔又想起復,壓住了謝方叔,葉夢鼎又站出來,打壓了葉夢鼎,馬廷鸞便冒頭,摁住了馬廷鸞,王爚又開始找麻煩……
難得的是,這次滿朝都意識到李瑕的威脅,勉勉強強算是齊心協力了一次。
趁著李瑕與蒙軍交戰之際拿下夔門,這是眾人都同意的。
之所以不用呂文德,因賈似道近年來漸漸感到呂文德有些許不易掌控了,遂趁這個機會培養心腹將領孫虎臣。
鄂州之戰已過了快四年,讓當年忠心護衛他的虎將重新到地方領兵,這也是賈似道鞏固權力的一步……
「這次的關鍵還是在夔門啊。眼下川蜀空虛可想而知,只要孫虎臣能攻入夔門,就相當於卡住了李逆的喉嚨。」
「孫虎臣可有新的戰報到?」
「最新的戰報還是三日前到的那封。」
賈似道皺了皺眉,那封戰報算時間還是二十天前送出的,孫虎臣說先鋒姜才不肯用命,耽誤了最好的時機。
他隱隱已經意識到,有些東西不對了。
完全不同於當年隨孟珙守京湖時,現在不少大宋將領是以文官的思路在領兵。
何謂文官的領兵思路?
打仗時權衡太多利弊,考慮太多戰場之外的東西。
孫虎臣就有些這德性。
這讓賈似道有些不安起來。
他沉吟著,緩緩道:「我在想,是否讓呂文德支援夔門,讓呂文煥出兵漢水?」
翁應龍馬上便問道:「那……錢糧?」
賈似道躊躇起來。
這二十多年來,真是一年都沒消停過。釣魚城之戰、鄂州之戰,之後又支援了川蜀兩年的錢糧,馬上便出兵支援李璮。前年本說要廢除和糴,去年又向百姓和糴。
眼下還是公田法施行的關鍵時刻,再籌錢糧真要完全打亂他的變法規劃,牽一髮而動全身。
「夔門也很重要,變法也很重要,都是救命的藥啊……」
賈似道輕輕敲著太師椅的扶手,思忖著,一時難以決定。
翁應龍拿出紙筆,準備籌算出與李瑕完全開戰所需的錢糧。
正在此時,廖瑩中大步入堂。
「平章公!」
「哈?」賈似道抬頭一看廖瑩中的臉色,竟是笑了,道:「輸了是吧?我早已猜到了。無妨,攻不下就攻不下。」
他是真猜到了。
哪怕現在告訴他,孫虎臣戰死了,他都不會太驚訝。
不算太糟,只是開始賭之前分籌碼而已。
可當廖瑩中把一封信報擺在他面前,賈似道還是變了臉色。
「竟然……竟然……呵,竟然還能壞到這種地步?這是什麼?拿三個骰子給你們,現在連三個點以上都擲不出了是吧?輸不要緊,現在輸到連常理都不顧了,是吧?!」
第八百三十八章 疑心病
廖瑩中本也想痛罵孫虎臣,但看賈似道大發雷霆了,他反而只能開導起賈似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