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9頁
「陛下怎知呂文德病重了?」
李瑕隨手一指,道:「那個人,與元將的首級一併送過去。」
劉元禮順著李瑕的手指一看,只見是個衣著華貴、相貌文雅之人正縮在一邊瑟瑟發抖。
「呂文德的心腹親吏陳元彬。」
「陛下饒命!學生因看不得呂文德貪婪無度,且動不動起意要殺學生,欲投奔陛下,未曾想半路被元軍捕獲。千錯萬錯,只求陛下莫把學生交給呂文德……」
……
哭求似乎無用。
陳元彬還是被押往了呂文德軍中。
因為恐懼,他的雙腳一步也不肯邁,但膝蓋在地上磨著,還是硬生生被人拖上了戰台。
戰台上的將領他是那般熟悉,卻又那般陌生。
讓他愈發恐懼。
「……」
「既然呂少保欲代宋主議和,吾皇便將這元將首級賜於呂少保。」
「嗯。」
「還有這個漢奸,呂少保自行處置吧。」
「嗯。」
呂文德又是沉悶地應了一聲。
「還盼呂少保莫敗了。」
「不會敗,請吧……」
陳元彬大哭,轉頭看著那兩名要離開的唐軍士卒,哭求道:「不要,帶我……」
他們已離開了戰台。
呂文德用那蒲扇大的手捉起博羅歡那光禿禿的腦門,把整個頭顱都提了起來。
然後,他用另一隻手重重給了博羅歡一巴掌。
「啪!」
陳元彬脖子一縮,心駭欲死。
只聽呂文德自罵道:「狗虜,敢耍老子。」
「啪!」
他又抽了博羅歡的腦袋一巴掌,下令道:「送到陣前,威懾元軍。」
「是!」
「傳令下去,呂師留、呂師山部不必再西防,給老子壓上去攻打元軍兩翼。」
「是!傳少保軍令……」
陳元彬抖得更厲害了,努力把身子縮到最小,哭都不敢哭出聲,唯恐引起呂文德的注意。
但等到所有軍令傳達,戰況對宋軍越來越平順之後,呂文德還是看向了他。
呂文德背上瘡發作,愈發痛楚,甚至哼了一聲。
但他身為三軍統帥,不能在這種時候歇,於是看向陳元彬的目光愈發可怕起來。
「拖過來。」
「少保,少保,學生是豬油蒙了心啊……」
「天還沒亮。」呂文德自顧自道:「老子打敗元軍之前還不睡。」
「少保饒了學生吧!嗚嗚……」
「從腳趾頭開始,一寸一寸地鉸。要是元軍大敗之時他還沒死,老子賞你一萬貫。」
這句話,呂文德已是對著身邊的親兵說的。
陳元彬巨恐,恨不能暈過去。
下一刻,鞋已被褪了下來,那親兵毫不留情,一刀便鉸下他的腳趾。
「啊!」
「一寸寸,慢慢來……」
戰台上,慘叫聲就這樣迴蕩,與遠處的戰場相互呼應著。
……
襄陽城頭上,呂文煥望著城外的戰況,在天光將亮時抬手下了軍令。
「傳令下去,水師隨本將出戰。」
「將軍,呂少保是讓你出城支援他。」有將領上前提醒道,「水師抄元軍後路,萬一激得元軍與呂少保魚死網破……」
「本將自有分寸!」
呂文煥按著刀轉身走下城頭,語氣愈發堅決地強調了一遍。
「水師隨本將出戰。」
他是襄陽守將,首先要保證的是襄陽城的安危。
但最讓他感到危脅的不是李瑕,而是鹿門山。
李瑕兵少且疲備,攻不下襄陽,戰略的本質無非是嚇唬宋廷;鹿門山才是頂到襄陽咽喉上的一根刺。
百家奴都被逼到漢江邊了,為何還敢如此囂張?
因為身後有鹿門山城壘容納援軍,保證他的退路安全,還可以隨時支援。
此戰呂文德擊敗百家奴已不難,但如何給膽敢渡江的蒙軍重創?如何打擊鹿門山城壘一次?
這才是呂文煥所考慮的。
朝廷上有很多人說他不如高達,但他也是良將。
這次襄陽之戰,他的諸多策略既不是因為同情李瑕,也不是因為親近元軍,全都是實實在在出於大宋的利益考慮。
至少現在還是。
親自排兵布陣之後,呂文煥在夜色中躍上戰船,又看了眼襄陽城,臉色沉毅,下令道:「出發!」
一艘艘海鶻戰船在夜色中揚帆,順江而下。
漸漸的,能看到前方的江面上有著重重黑影,那是元軍的浮橋周圍散布著一些守衛著浮橋的船隻。
「撞過去!」
「嘭!」
海鶻戰船那包著鐵的船尖猛地撞向了元軍戰船的船舷。
木頭的破裂聲響徹江面,浮橋晃動不已……
就是這一撞,撞碎了漢江西岸所有元軍士卒的意志。
「嘭!」
巨響聲傳出。
戰場上,百家奴大驚不已。
他既沒想到博羅歡會被李瑕包圍,也沒想到素來謹慎守襄陽的呂文煥有出城而戰的魄力,更沒想到呂文煥會斷元軍後路……
如此一來,哪怕想請阿里海牙支援都不行了。
百家奴連忙下令,想要從容撤出戰場。
但來不及了。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