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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陷入了兩難。
他沉吟片刻,迴避了這個問題,道:「你打算攻打宋國了?這麼快?」
「你也覺得快?」
「換作是本汗擊敗了你,不會這麼快南征,休整、備戰、編練水師、再出兵南征,至少要五年。」
說到這裡,忽必烈話鋒一轉,又道:「但你不一樣,宋人面對你,抵抗之意會弱一些。」
李瑕隨意地點了點頭。
他昨日召群臣商議也是這麼說的,且說攻宋的耗費不會多,反而是越快平定南方,國力能越快得到恢復。
忽必烈能夠感受到李瑕已經對他覺得無聊了,心念一動,道:「你可以帶我南征,我的眼界不是你那些臣下能比的。」
「不必,你若想贏得朕的信任,倒也不難。會有人來告訴你怎麼做。」
李瑕很快便離開了。
他政務繁忙,今日來看一眼,不過是南征前抽空辦的一樁小事。
忽必烈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過道之中,此刻已經意識到哪怕自己能當得了越王勾踐,李瑕也不是吳王夫差。
然而,若連這點期待都沒有,他現在與死人還有何異。
過了沒多久,有一個樣貌清秀,舉止莊端的官員雙手捧著一個方盤進來,方盤裡擺著筆墨紙硯。
忽必烈目光看去,只見對方留著短須,不過三十餘歲,卻身披紫袍,竟是年紀輕輕已是高官。
他有心想問對方是何人,但哪怕是俘虜畢竟也是大汗,不好放下架子。
「忽必烈,這是你的第一次考試。」
「什麼意思?」
「以後這樣的考試還會有很多,每次通過,你都會得到一些書籍、用具,或別的賞賜。甚至,有生之年還有回到草原的可能。」
忽必烈俯身看了一眼,只見裡面那幾張紙原來是試題。
略看了三五個題目,有關於漢語的,有關於仁義的,還有關於那所謂的漢蒙一家的政策的……無非是李瑕哄著蒙古將領們效忠的把戲。
他其實是愣了一下,感到實在太過荒唐了,不免有些惱怒。
於是,他抬起頭來,冷冷地瞪了那官員一眼。
「你是在戲耍本汗?」
「這是考試。」對方卻顯得很認真。
忽必烈臉色一僵,喝道:「我是大蒙古國的大汗,不是八歲小兒!」
「明日我會再來收回試卷,若沒做完只當是沒通過。」
對方依舊是平靜而嚴肅的語氣,像極了一個科考官。
忽必烈卻只覺難堪,道:「那你就是在為難本汗?」
「若你覺得為難,卻能放下身段來做,那未必不是我們的目的之一。」
對方說完,將那試題與筆墨留下,轉身便往外走。
腳步聲漸漸隱入黑暗。
忽必烈低頭看著那試卷,心理上依舊接受不了堂堂大汗被俘之後,要做那些孱弱的漢人學子才會做的傻事。
若李瑕認為這樣就能擊毀他的驕傲,那李瑕錯了……
「如何才算是通過?」
忽必烈終於開口問了一句,隱隱約約還有些忐忑,擔心已經失去了重得自由的唯一機會。
好在黑暗中還是響起了回答。
「答題,等我閱了卷,自會給你評分。」
「額秀特……」
……
這天夜裡,陸秀夫抱著一疊公文回到住處,待見到案上的硯台還是少年時聞雲孫送的,不由想起了在南方的師朋故舊。
於是心生感慨,有許多話想對他們說。
他想告訴他們北方的冬天雖然很冷,但皚皚大雪下的中原大地無比廣闊壯麗,燕山雪花大如席,連李白的詩也不足以形容這北面的風光,得讓他們親眼來看看才知。這大好河山,本就屬於漢家。
他還想說,他在親自出題考校忽必烈,目的在於調教這個不可一世的蒙古主,自從出仕以來,這是最揚眉吐氣的一件事。
好比唐太宗俘獲頡利可汗,往後讓忽必烈在國宴上跳舞也是輕易之事。大丈夫合當如此提氣,豈能每每屈膝求和?
他自小讀聖賢書,讀君臣綱常,也曾因名節所累想要為大宋死節,但近年來走過萬里路、見過錦繡山川,眼看家邦日漸興盛,大業方興未艾。方道男兒立志當為萬世開太平,怎好輕拋性命。
陛下即將南征,以結束三百年之分裂,戡亂定興,建混一之功,當此時節,有志之士正該雲集響應,共襄盛業。
心頭想著這些,陸秀夫磨了墨,便開始寫信。
有寫給他的幾位老師長輩如江萬里、家玄翁等人的,有寫給同年好友如聞雲孫、劉辰翁等人的,亦有寫給在官場上對他多有提攜之人,如李庭芝。
第一千三百章 借魄
隨著北方的大事小事一件件安排妥當、南征之事又提上議程,李瑕便準備南歸了。
去歲他從開封北上時便未帶儀駕,這次回去則是輕車簡從,準備在沿途抽調兵馬。
正月十二,隊伍出了北平,文武諸臣出城相送。
天空還在飄雪,隨張珏而來的諸將在長亭外站了一排,都有些氣悶。
「看樣子,大帥真要留守北方,我們也不能南征了。」
史炤道:「我早便告訴你們了,莫抱這種期望。」
「你們說這不是鬧嗎?」劉金鎖嘟噥道:「我可是臨安人,打臨安卻不帶我,多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