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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戰火還遠沒有燒到江南。
……
董楷思來想去,想著朝廷未必真就由賈似道一手遮天、對川陝戰事毫不關心,未必就沒有心憂戰事之人。
他遂去尋了他的師友、同年,並向幾個重臣府中投了拜帖,試圖聯絡朝臣上表出兵。
慷慨熱忱之士有,紛紛表示要與外虜抗爭到底。
但抗虜歸抗虜,眼下既有平陵郡王守在川陝,這事情並不急切,馬上便要過年了,一眾同年們白日與董楷慷慨陳詞之後,回到家中還要置辦年貨。
出兵這種大事不是他一個外地官員有可能促成的。
連續奔走數日,董楷只收穫到臨安熱忱之士們捐財捐物,置辦了一船物資支援戰事。
一船物資,讓人看了哭笑不得。
「唉。」
這日董楷回到住所,嘆了一口氣之後回過身,卻是嚇了一跳。
「你是誰?!」
「噓。」
正坐在屋中的男子抬起手指放在一張特別大的嘴上,「噓」了一聲,笑道:「正叔不必驚慌。」
「你……你怎知我的字?」
「阿汕兄弟告訴我的,也是他帶我進來的。」
這阿汕便是這次從漢中軍中派遣來保護董楷的護衛之一,此時董楷已馬上意識到什麼,卻還是問道:「他為何要帶你進來?」
「因為他是輿情司的人,這次隨你到臨安,便是負責接應我。」
「你又是誰?」
坐在那的男子又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撥了撥額邊的一絡頭髮。
「我是誰?如今這天下風雲便是因我而攪動……」
董楷聽到此處,好生震驚,然而聽對方將名字緩緩報出,卻是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名字。
「王蕘。」
「……」
又聽王蕘說了一會,董楷才大概明白了事情經過。
這次李璮雖然覆滅,王蕘卻從山東帶出了萬餘人以及許多物資,這隻船隊規模並不算小,難以堂而皇之地順長江而上前往重慶,因此暫時停泊在一個叫嵊山島的地方……
簡單而言,王蕘需要借董楷來取得一個能通行長江的名義。
「既然宋廷拒絕了出兵支援,而其朝野又有諸多士民聲援,那正好。」王蕘仿佛是坐在自己家中一般,斟了一杯茶請董楷坐了,侃侃而談道:「正好讓我們的幾艘大船西向,其餘的,到時再慢慢偽裝成商船……」
董楷沒問王蕘為何不直接聯繫朝廷,而是要費這麼大的功夫也要去蜀地。
且不提朝廷待北歸人的態度,只在這幾日間,就連他自己已能對比出朝廷與川陝的不同了。
心想著這些,董楷愈發有些感慨,之後便聽王蕘敲了敲桌案,道:「正書且上心些,如今戰事危急,關隴急需我的支援……」
一陣爆竹聲忽在不遠處的院牆外響起,仿佛是聽不慣王蕘的自大之言。
這些格格不入的外鄉人還在談著什麼征戰之事,年節已經近了。
馬上就是大宋咸定四年,爆竹聲響過之後,巷口已有人歡呼起來。
「辭舊迎新,歲歲大吉啊……」
第七百八十九章 黃河夜雪
咸定四年,正月初一。
黃河畔,合陽宋軍大營。
隆冬的天黑得很快,太陽早早便在西山落下,餘暉照著漫天的大雪,暈出奇怪的光。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串爆竹在營地里響起,之後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竹園張,聽說你前陣子討了婆娘?那大年初一還捨得離了被窩歸營?」
「滾你姥姥的,少管老子閒事……對了,這給你。」
「臘肉?好香。哈哈,難得你個鐵公雞大方一回。晚上營里有戲看,熱鬧熱鬧。」
「……」
張貴搖了搖頭,懶得再理會那正在校場邊磨刀的克敵營統領王栓貴,徑直向他的營房走去。
張順正在換甲,將一雙臭烘烘的腳塞進軍靴當中。
「哥。」
「回來了。」張順隨口應著,又仔細擦拭著佩刀。
張貴放下物件,道:「你這腳真臭。」
「嘿,從前不覺得,如今有了這厚底大靴,才知道我腳有這麼臭。」張順拍了拍腰刀,道:「糙人一個,就不配穿這樣的衣鞋。」
回想起以往赤腳踩淤泥的日子,猶覺得如今這日子過於富足,讓人不知怎麼辦才好。
張貴卻是道:「以前不覺得?以前就已經很臭了。」
「莫囉嗦這些,家小們都送走了?」
「已在安排了,先送到華州了,那邊城高,要是戰事不順,往漢中避了方便。」
「好。」
兄弟倆說話時語氣隨意,不像外面那個王栓貴老把「大年初一」「熱鬧熱鬧」掛在嘴邊。
克敵營被調到黃河畔安置也有兩個多月了,除了訓練之外,不少人也在此安家立業。
張順、張貴兄弟也各自娶了妻,置了屋田。
金陡關一戰之後,他們已升為統領、副統領……
這本是落腳關中的第一個年節,偏是因戰事這年節也沒能過好,只能分批回家與家人小聚。
「你說河對岸蒙虜在這時候備戰,是草原上的人不過年嗎?」張貴又問道。
「管這些做甚,你也莫學人抱怨逢年過節還要打仗,這次幸好是提前得了消息,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