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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見了兩面,在我們草原上,落地就是安答。這樣吧,夜裡涼,安答先喝碗酒暖暖身子。這鎮戍軍真是受罪,還不如我們這些雜兵快活。」
「可不是嗎,困死我了……」
洪德義打了個哈欠,領了幾個親兵進屋。
那邊聶仲由則帶人端著酒送去給坐在院裡的二十餘人。
李瑕請洪德義坐下,洪德義卻是擺了擺手。
「脫脫兄弟,不是安答我信不過你,你這哨站我都搜過了,確實沒藏人。但我想來想去,就是柴房裡那人,真是你的驅口?莫不是今日才捉來的吧?為了個勞力就窩藏逃犯,可不值當。」
「安答既然這麼說了,我們再去看看?」
「好,去看看。我有差遣在身上,你也別怪我多事……」
第三十二章 破綻
柴房。
李瑕把那張家俘虜的衣領扯開,露出一個烙印。
洪德義拿著燭火湊過去一看,果然是蒙軍滅金後給驅口烙的標記。看這人的烙印淺了,該是有十幾年了。
「哈哈,果然沒錯。」
洪德義笑著,站起身之際,卻是突然一把拿下那驅口嘴裡的破布。
「你是我脫脫兄弟的驅口?」
「哇……哇哇……」
「這是個啞巴?」
「是,一天到晚哇哇亂叫,我這才把他嘴堵上。」李瑕應道,語氣已有些不耐。
洪德義尷尬一笑,也覺得自己多想了,跟著李瑕回到大堂上喝酒。
推杯換盞之間,兩人聊起來也愈發熱絡……
「也真是折騰人,我說這哨站都搜過了,逃犯要躲肯定是躲在劉集,非要我再來搜一遍。」
李瑕放下碗,問道:「安答就沒想過,逃犯真就在這個哨站里?」
「哪?」
「我。」李瑕道:「我就是逃犯,我們殺了這裡的所有人,扮成哨兵。」
洪德義一愣。
接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風趣!」
他笑得手裡的酒碗都拿不穩,連忙把嘴湊過去吸了一大口,方才大笑道:「脫脫兄弟太風趣了,怪不得蒙古貴人喜歡你。哈哈,我想過你那個驅口是今天撿的,但還真沒想過你們是假扮的,就這……大門敞著,酒喝著,肉吃著,你看那個,看他都醉成什麼樣了?哈哈,你們能是逃犯嗎?」
「呵。」李瑕搖了搖頭,頭髮甩動,十分邪魅狷狂。
洪德義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安答又不傻,這裡一滴血都沒有,還什麼『殺了所有人』,人能憑空變走不成?嘿嘿,我不傻的。」
李瑕嘆道:「我就是替安答覺得累。這大半夜的,跑來跑去。」
「都是這樣滴,都是這樣滴,辛苦的都是下面人。」洪德義感慨道,「可惜啊,我忙到最後,這功勞還是歸別人嘍。」
「怎麼說?」
「這伙逃犯肯定是逃不掉,喬都事那可是個能耐人,居然能說動蒙古督官,帶一個千戶所的人馬來搜,這附近都已經被團團圍住啦,捉到他們只是早晚的事。
可惜,我沒能去劉集搜一搜,你說……吳天怎麼就運氣那麼好,能跟著喬都事去劉集呢?等他搜到那伙人,立下這個功,唉,我就沒有這種命。」
李瑕道:「聽安答這意思,這位喬都事不一般?」
洪德義壓低聲音,道:「你知道,我一個百夫長為何肯聽他的?」
「為何?」
「我聽人說啊,喬都事……有可能要成為張家女婿。」
「哈?」
「這事雖然還沒定,但別人和我說張家有意招他當女婿,我就留意了,發現喬都事這人了不得,別的不說啊,就看他和千戶所的督官說起話來,那蒙語,嘰哩咕嚕嘰哩咕嚕,了不得!」
李瑕轉身,又拿了一壇酒。
他與聶仲由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是深深的忌憚。
等再轉回身子,李瑕臉上已恢復了自然的笑容,問道:「安答覺得,喬都事的蒙語說得好,還是我說得好?」
「哥哥說句實話啊,脫脫你不要生氣。」洪德義一揮手,道:「我雖然聽不懂,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你說起蒙語,拿腔拿調,不如喬都事,不如。」
「我真想見一見喬都事。」
「很快。」洪德義道,「很快,等他搜完劉集,就會過來這邊了。嘿,他這人做事啊,細緻,就跟繡花一樣細。他讓我們先控制住這些地方,他要一個一個親自搜。」
「是嗎?」
「他怎麼說的?他說,就算在劉集搜到了人,別的地方未必就沒有漏網之魚。逃犯完全有可能分開跑。所以,就算是一個……」
洪德義抬起一根手指,道:「就算只是一個可疑的人,一個哦,我們也要留意。哥哥我啊,這才又轉回來看你的那個驅口。脫脫,別怪哥哥,真的。」
從自稱「安答」到「哥哥」,洪德義似乎已經有些小小的醉意。
李瑕抿了一口酒,緩緩道:「喬都事做事,還真是細緻。」
他這一口酒在口中慢慢咽著,目光掃視著這個哨所。
在李瑕眼裡,這裡太多破綻了。
蹩腳的蒙語、馬廄里多出的馬匹、不合身的衣服、有些輕傷者的血跡已經溢出來……
這些,洪德義真就看不到,人活得怎麼能這麼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