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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嫌髒,卻覺得聞著有些香,口水都要冒上來了又被壓回去。
高貴至極的身份居然饞著一個下賤士卒嘴裡的肉,讓他感到無比的羞恥。
「不逃就算了。」那唐軍士卒蹲下,又道:「我聽說宋國的徽宗、欽宗兩個皇帝被金人捉了以後,在鐵鍋上跳舞?」
忙哥剌轉頭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你看我做甚?莫不是覺得我懂得太多了。嘿,我們營里每幾天都看大戲,戲台里就是這麼演的,兩個皇帝在鐵鍋上跳得嗷嗷叫,金人看得哈哈笑。那金人的頭髮和你一個樣式的。」
這唐軍士卒帶著一股濃重的四川口音。
忙哥剌會漢語,勉強能夠聽懂,尤其到了最後一句話,頭上的帽子被一下掀開,露出他剔短了的頭頂,涼嗖嗖的,讓他感到一股恐懼。
「我不是女真人……我們沒那樣對待過宋國皇帝。」
「嘿,你會說官話啊。我沒說你是金人啊,我也不是宋人,我就是說你們頭髮樣式一樣。我就奇怪了,是不是越金貴的人,跳舞越好看?」
周圍別的唐軍士卒大笑起來。
「要不叫這個大元皇子給大夥跳一段。」
忙哥剌低下頭,不知在想著如何奮起反抗,還是想著一會該跳哪支舞。
幸運的是,有個唐軍將領路過,罵道:「孫大柱,誰讓你在那多嘴了?不許與俘虜交談!」
「是!」
「給他餵點吃的。」
「為啥?餓著這狗虜不好嗎?」
「將軍答應了那個老書生……」
忙哥剌偷偷聽著,知道一定是李德輝降了。
李德輝本就是漢人,現在兵敗被俘,怎麼可能不順勢投降李瑕?
想到自己在這裡被幾個小卒欺凌取笑、而那個曾經輔佐自己的臣子攀附了敵人,忙哥剌心中不由大怒,暗罵那些漢人無恥。
然而下一刻,他因聽到了周圍的動靜,轉過頭看去,更是吃了一驚。
他看到了自己麾下兩個萬戶元帥正一臉恭敬地跟在兀魯忽乃身後。
「術真伯?脫里察?」忙哥剌張了張嘴,有些不可置信。
術真伯、脫里察都是弘吉剌部的首領,與他的妻子野日罕算是有些血緣的兄妹。當然,也都是黃金家族的姻親。
這兩人在大戰之後,分明是向南面逃了,並沒有被俘虜,甚至還收攏了不少的潰兵。
那怎麼會來到這裡?
他們當然不應該、也不可能背叛大蒙古國。
那是想要來和李瑕談判,想要救回自己嗎?忙哥剌這般想著。
……
「還讓那個小子烤火。」
術真伯走路時也瞥見了忙哥剌,向兀魯忽乃道:「大唐皇帝與可敦真是仁慈啊。」
「是啊。」脫里察也贊道:「真是仁慈,仁慈又慷慨。」
「那你們覺得當如何呢?」兀魯忽乃問道。
脫里察笑得很是爽朗,道:「應該好好地懲罰他。」
「也許可以讓他在燒紅的鐵鍋上跳舞。」
兀魯忽乃不置可否,冷笑了一聲,帶著他們走進了李瑕的帳篷。
李瑕一直沒有表現出傷勢很重的樣子,端坐在那裡時背還是筆挺著,只是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術真伯、脫里察表現得有些誇張,一進帳篷便深深鞠了一躬。
「英武的大唐皇帝陛下,懇請你原諒我們過去的愚蠢,敗給了你以後,我們已經悔悟。盼望你能夠慷慨地分出牛羊與帳篷,讓我們的勇士能夠度過寒冬。」
「朕不會拿出戰利品去接濟敵人。」
「我們當然不是皇帝陛下的敵人。」術真伯、脫里察既然來了,很多事情其實早就已經談好,又道:「我們也會像可敦一樣,成為皇帝陛下的朋友。」
兀魯忽乃淡淡笑了笑,繞過帳中的火盆,走到李瑕身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隨手端起奶酒,敬了敬李瑕,自抿了一口。
她似乎被那「朋友」二字逗樂了。
李瑕道:「你們沒有資格成為朕的朋友,你們敗得很慘,隨時可能餓死在雪地之中。」
「我們還有兩萬勇士……」
「我們還有戰馬。」術真伯打斷了脫里察的話,道:「如果得不到陛下的幫忙,勇士們就只能殺掉戰馬來飽腹。但他們最後還是會死在草地里。這太可惜了,他們原本應該成為陛下的助力。」
「投降了?」李瑕問道。
術真伯道:「是這樣的,我們認為昔里吉汗才是在蒙哥汗之後真正的蒙古大汗,忽必烈才是背叛了大蒙古國的叛徒。我們感激陛下能夠收容並幫助我們的大汗,我們願意為大汗而戰……」
這是藉口。
但世上很多事如果沒有藉口就辦不成。
接連與忙哥剌、脫忽打了仗之後,除掉傷員,李瑕帶出來的兵馬只剩三千餘戰力。現在還能擺威風,藉助的反而是兀魯忽乃的三萬騎兵。
要讓這些蒙古人真心降服,他還沒有足夠的威望。
當然,他也不急。如果有一天,等他完成中原的大一統了,自然就有那樣的威望。
眼前這種情況,恰恰就是他扶持一個昔里吉汗的原因。
「忽必烈與他的支持者們,視朕為蒙古草原的敵人。」李瑕道:「他們錯了,朕是草原人的朋友,一直希望蒙古能夠富足,當然,前提是這份富足不是通過劫掠得來。放下刀兵吧,讓你們的士卒們交出武器與盔甲,朕會給他們糧草與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