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頁
「你都到這般近了,只隔著條河,連這點路我都不願走,未免太……」
這種被人盯著的情況下,終究是不能順利聊下去。
外面又響起通傳聲。
「將軍!儀叔安到了……」
張文靜抬頭一看,見張延雄已背過身,忙附在李瑕耳邊低語了一聲。
李瑕亦迅速說了兩句悄悄話。
「嗯,我明白……」
「大姐兒。」張延雄回過身,道:「不好再訊問了……你起開,出去。」
李瑕也不為難他,起身,道:「儀叔安來了?張將軍若未想好如何與他說,我教你幾句如何?」
張延雄眉頭一擰,道:「你莫擾我,待我支開了儀家的耳目,你回你的地盤上去,休再找張家的事……」
「便聽他的吧。」張文靜已換了一種姿態,起身吩咐道:「李節帥說了,會幫忙將張家從這些事中摘出來,你聽他的便是……還有,陛下今已遣使與宋廷議和,你語氣敬重些。」
……
李瑕帶來的三十餘人被張延雄安置在對面的驛館,亦有張家人看著。
林子站在門口,見李瑕終於從對面院子回來,長舒一口氣。
「進去說吧。」
兩人走進屋中,李瑕道:「莫只顧著我,別忘了我們來山西的各種目的。」
「記得,眼下的難題是廉希憲萬一能讓儀家相信他……」
李瑕隨手遞了一張符牌過去,道:「開始準備吧。」
林子他明白李瑕這一趟來除了接走張家女郎,還有諸多目的……斷了廉希憲歸蒙古的念想,再帶回去,還需安插細作、探明黃河對岸的兵力布署。
要做這些,若不出些亂子,如何再渡回黃河。
「是。」林子遂應道:「大帥初定關中,我來給山西的這位近鄰送一份見面禮……」
第六百六十九章 窺測時勢
九月初七。
楊實在兵士的護送下,出了潼關北門,乘船,往北岸而渡。
他是祈州人。
祈州位於山西北部,解州處於最南,風物大不相同。可當望見了對岸的山川,依舊感到了近鄉情怯。
有箭矢射落在船隻前的河水中,士卒喊叫起來。
「大宋鎮西軍節度、四川閫帥遣使前來!」
喊聲在風陵渡前迴蕩,不一會兒,蒙古漢軍的箭矢停下。
「大蒙古國解州節度使,請使者上岸一晤。」
船槳再次搖動,楊實立於船頭,老眼並不看岸上駐軍,只貪婪地看著北岸景色……終於,走進了風渡陵。
……
「遙想,上次見到儀兄,還在金亡之前,當時我還是少年郎,隨家兄與裕之兄同游京兆府。那年,裕之兄便是在此作了首詞。」
楊實看向黃河,又道:「黃河九天上,人鬼瞰重關。長風怒卷高浪,飛灑日光寒……如今黃河如故,惜儀兄已不在人世。三十年一彈指,物是人非啊。」
他說的「儀兄」指的還不是儀叔安,而是儀叔安的父親儀肅。
儀叔安連忙執禮,道:「那年,晚輩還是八歲小童,聽家父說有名儒來訪,忙到這風陵渡口來迎,曾見過楊公一面。」
楊實這才想起來,一指儀叔安,笑道:「原來當時那小童……一轉眼,已是堂堂世侯,威風凜凜。」
「是,晚輩孫子都快出世了。」
「昔人已作古啊。」
「昔人已作古。」儀叔安嘆息一聲,而隨著這一句,他臉上的笑意也消逝,道:「不想,三十年再回首,我與楊公已成敵國。」
楊實擺了擺手,喃喃道:「並非你想的那般啊,家兄之所以接觸李帥,原有隱情……之後才被節帥風采所折服。你既不知前因後果,不可指責我楊家叛逃。」
儀叔安微微一愣,已有些恍過神來。
果然如此。
蒙哥汗之死,果真是金蓮川幕府與李瑕合謀。
廉希憲、商挺、趙璧,此三者中,必有人打算弒殺蒙哥汗,一面命楊果聯絡趙宋,一面讓入蜀的劉黑馬配合。
事前,蒙哥汗已隱有查覺,遂遣阿藍答兒南下,將三人下獄,結果還是死在了釣魚城。
而這些人也沒想到,因此餵大了一匹狼,而陛下卻深陷汗位之爭。
於是,楊果、廉希憲、劉黑馬紛紛投奔李瑕。
那這些事,陛下是心知肚明了。
若追查下去,萬一廉希憲真招出什麼……事實上,李瑕早已到處放風,說蒙哥汗是陛下所弒。
儀叔安並不想知道太多,抬了抬手。
「楊公,不如談談此來何為?」
楊實道:「自是來休戰的。李帥近日才有所耳聞,原來去歲宋蒙已於鄂州議和,貴國陛下已遣使往臨安。既如此,那便不宜對山西用兵了,李帥打算罷兵休戰,放棄渡河的計劃。」
「對山西用兵?」儀叔安摁下心中的驚怒,淡淡道:「你們有這實力?」
「方降服十萬俘兵,若不儘快取山西,何以養兵?」
儀叔安又是一驚,道:「我不信。」
「廉希憲、商挺亦不信,今安在?」
楊實先反問了一句,又問道:「我來,便是問一問儀帥,人今在何處?」
儀叔安已是驚疑不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楊實立於層層敵兵之中,氣勢卻陡然一盛,再次抬手指向儀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