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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來自江南的官船送過往隴西赴任的官員,才揚帆離開,又一艘大商艘停泊在岸口。
勞力們搬著貨物下了碼頭。
之後,吳家的子弟們下了船,岸上,丙辰科探花、轉運司主管楊起莘打著儀仗前來迎接。
姜飯四下看了看,摁捺住急著回家的心情,到了船樓上的艙房前,正要說話,一名婢子推門而出。
「碼頭上的老官可是來迎我家貴人的?」
「不是,妙嵐姑娘可看到路邊那隊馬車?是胡總管來了。」
「好小的馬車。」
「還請貴人將就。」
姜飯隨口敷衍著,反正已護送到了漢中,往後不歸他管。
沒想到,今日那位貴人很好說話,已戴了個竹笠,遮著臉便出來。
「走吧,囉嗦什麼。」
姜飯不知她急什麼,難得今日安排得十分順利。
又讓人將那十幾口大箱子隨閻容送過去,他自出城先去見了李瑕,稟報了臨安諸事。
「還有一樁意外……那位夫人身邊有位女侍衛,是臨時跟來的,當時,瑞國公主意外發現了假死之事……」
……
一隊馬車穿過漢中街道,載得箱子雖多,卻十分低調。
其中一個車廂中,妙嵐偷瞄著閻容,心想貴人只怕一輩子還沒坐過這樣顛簸的馬車,連忙要尋東西給她墊。
「別煩了,快些便是。」
閻容卻是不甚再意,掀開車簾又往外看了一眼。
妙嵐不由感慨道:「漢中城好破啊,人也少,這地方也沒以往聽說那般好。」
「少說話,我嫌你吵。」
閻容隨口輕叱一聲,不再理會她。
一顆心不知已飛到何處。
終於,馬車轉入漢中城東南一座大宅前。
抬頭一看,牌匾上書「褒園」二字,園林頗為清雅,竹繁葉茂,中庭楹聯上寫著「賞靜憐雲竹,忘歸步月台」。
風景不錯。
雖遠比不上臨安奢侈,但確實也過得去。
胡真引著閻容一路轉過前庭,最後問道:「恩主可滿意?園內的粗使婆子奴家已安排妥當,還有一應物件……」
「知道了,他人呢?」
「郡王出城為人送行了。」
「你去與他說一聲,我這邊旁的不需你管。」
揮退了胡真,閻容只在宅院裡稍逛了一圈,徑直便進了主屋。
「燒水沐浴,再把床鋪上。」
……
水溫正好。
閻容抬手,看著自己膚若凝脂的胳膊,滿意地笑了笑。
往門外看了一眼,未見婢子稟報什麼動靜,不由又有些幽怨。
美人出浴,開始對鏡梳妝,直到頭髮都幹了,那人卻還沒來。
閻容不由著惱,唇上胭脂都未擦便要去睡了。
終於,妙嵐急匆匆跑了進來,倉促之間整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只道了兩個字。
「來了。」
「這麼久才來,讓他走。」
閻容哼了一聲,目光卻已向屋外直勾勾地看……
……
王翠按著刀站在院外。
她看向院中那間主屋,心裡算著李瑕進去也有一會了,眼下該正是那個「忘乎所以」的時候。
這一路來,離漢中愈近,閻容那愈發坐立不安的狀況,王翠看在眼裡。
那樣的美人,那樣的嬌艷欲滴的狀態,此時只怕是……
正想到這裡,忽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回頭一看,是李瑕身邊一名親隨。
「女人也會武?比劃比劃?」
王翠倒也不懼,拍了拍腰間單刀,淡淡應了一句。
「死傷莫怪。」
……
「支走她做甚?」
閻容站在窗邊看了一會,轉身坐下,對著銅鏡理了理釵環,漫不經心道:「我覺得你多疑了,趙衿心腸還是好的。」
「我殺了她爹,派個人來報仇也正常。」
「她還不知吧,又何必讓她卷到這些事裡?」閻容嘆道:「但說來,誰知臨安那些人如何想的?逼急了,哪樣下三濫的招術沒出過。」
「懶得管臨安,隨他們去吧。」
「今日是沒心情管他們。」閻容放下銅鏡,瞥了李瑕一眼,嘴角微揚,道:「我困了,你若無事說,便走吧。」
話雖這般說,桌下,她的腳背已輕輕撫著李瑕的小腿。
李瑕愈發正經,道:「倒還有一事,談談你往後的生計。」
「你可是說好了,養我。」
「答應過保你安穩,說話算話。我私下裡有個貿易行,讓你入股好了,往後年年分紅,衣食無憂……」
「讓我入股?」閻容看向李瑕,眨了眨眼,又手捧著臉,已帶了調笑之色。
「正事不想談了?」
「不想談,總歸這輩子已交在你手上,由你。」
李瑕道:「但我得與你說好,別在漢中仗我的勢行不法之事,只可這般規規矩矩賺營生,連我也是,何況是你?」
閻容沒心思聊這些,反問道:「現在知道要守規矩了,當初在雲錦堂怎麼不對我守規矩?」
「公是公,私是私。」李瑕道:「我人品雖不好,也不能壞了規矩。」
閻容輕嗔一聲,起身,翻出一個小匣子,推在李瑕面前,道:「呶,入你的股。」
李瑕打開看了看,見全是金銀關子,問道:「來的路上怎不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