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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這些,這些……還有這些,也請和儀代勞。」
元從正接了那些帳簿,應道:「能為大帥分憂,學生榮幸。」
他再看了一眼桌上關於議定事務的文書,閒聊般問道:「不知大帥還要在潼關待多久,才能讓這些政務施行?」
「今夜我遣快馬送往長安,很快便能施行。」李瑕道:「潼關還有得待,等我大軍抵達,布署了黃河防務。」
「學生聽說,山西那邊,蒙軍也是緊鑼密鼓在防務。」
「畢竟廉希憲將不少人力物力遷過去了。」李瑕問道:「今日其實我已提了他好多次,和儀認得他嗎?」
元從正道:「有所耳聞,九峰書院便是他創辦的。」
「見過?」
「未曾,但少時便聽過他的聲名,想必是位老夫子。」
「不是。」李瑕道:「他只有二十九歲。」
元從正訝然。
「倒未曾想到。」
「我今日去審的便是他的一個心腹。他們藏了支伏兵,打算在華山伏殺我,最後,廉希憲投火而死,可惜了。」
「可惜?」元從正問道:「他不是大帥之敵嗎?」
「他是我的敵人,但敵人與敵人之間也該有所區別。一個回鶻人,改漢姓、承儒學、建漢制、除暴政、安貧民……放眼天下回鶻人,還有哪個能為漢化做到這地步?若說廉希憲這樣一個已成了漢人的回鶻人我都容不下,豈非該把天下回鶻人殺光,再把所有異族殺光?」
「但……他要伏殺大帥。」
「他對我有威脅,我殺他。這是做事而已,大家各自做份內之事。我總不至於因各人做份內之事而生怨。若連這點氣度都沒有?又何必談志向?」
元從正道:「大帥有海納百川之胸懷,學生敬佩。」
「你說『廉希憲』這姓與名,何意?」
「顧名思義,倒是不難解。」
「值此天下大亂之際,官員廉潔,以憲令法度維護蒼生,又何嘗不是萬民之希翼?」
「是。」
「那廉希憲的志向,豈不也正是我的志向?他認為忽必烈能做到,我認為我能做到,差別也就僅此而已了,不是嗎?」
元從正道:「是,可惜他已死了,否則大帥或可試著去說服他。」
「所以我說可惜。」
「投火而死,大帥是否想過他沒死?」
「不,他死了。」李瑕道:「屍體我都已經送出去了,他就是死了。」
「也是。」元從正像是對這些不感興趣,談興不高。
「你去吧。」李瑕指了指他手中的帳簿,道:「不著急,你可以慢慢想,劉元禮沒那麼快回師,我還會在潼關待一陣子。」
「學生喜歡做事,還是儘快做好吧。」
元從正應著,行了禮,轉過身向外走去。
他背對著李瑕,目光已從疑惑成了驚疑……
……
長安。
因許多百姓擔心手中紙幣被廢除,在八月二十日聚眾哄搶了商鋪,如今長安大街上已少有商鋪開鋪。
其後兩日,長安城的氣氛便叫人不安起來……
這種情況下,官府很快有了應對。
開始張榜告諭落籍分田、取消秋糧加派之事。
二十三日,長安鐘樓接連作響,隨著鐘聲傳開,已有大嗓門的兵士開始高聲宣揚。
「落籍分田,不加丁稅……」
遂有不少人向大街趕去。
而在南城外的官道旁,耶律有尚也正負手而立,看著張貼在道邊的告示。
他身後站著一群人,都是過往對他感恩戴德的百姓。
「恩公,這說的是什麼啊?」呂阿大問道。
「宋寇想要收買人心了。」耶律有尚沉思了一會,道:「說是落籍分田,其實是要收你們的糧。」
呂阿大不解,又問道:「但額聽他們說,不加派哩。」
「當然不加派,宋寇向來是和糴。」
「這『和糴』又是什麼?」
「和糴就是,宋寇出錢強制買你們的糧食。」
「出錢?」呂阿大轉頭看了看眾人,見旁人都不說,他只好道:「那好像也行。」
「看起來是不錯。」耶律有尚道:「但宋寇是拿會子來買你們養家餬口的糧。」
「這『會子』又是什麼?」
「宋寇那邊的紙幣。」耶律有尚儘量用他們能聽得懂的用字,道:「但宋寇的會子濫發,一百貫的會子換不到十六貫銅錢,明白嗎?他們會用不到二文的錢來買你們值十文錢的糧食。」
「真的?」
「我若有一句誇張,不得好死。」
耶律有尚信誓旦旦。
他並不知道,這已經是前年的事了,在大宋,今年一百貫會子已經兌不到十三貫銅錢了。
但周圍的長安百姓已經被嚇到了。
「這哪行啊?!」
「這還不算呢。」耶律有尚冷笑,道:「除了會子不值錢,宋寇還有吏員貪墨,一層又一層,其公文上都說『眾論白輸爾』,意為宋寇所謂買糧,實則便是明搶。你們若不信我,自去問那些以前從四川逃難來的人。」
「這這這……這……」
呂阿大嚇到不信,喃喃道:「那哪成啊?那他們要這個和……和什麼?他們要『買』多少糧?」
「有多少買多少,你看他們才多少兵力,又要養多少兵力?廉相在時,供應的是北征、西討兩路大軍保衛關中,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