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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自欺欺人了,難道夾著尾巴做人就能指望蒙人不打我們嗎?自杜相公走後,淮右將士今已成了這般貪生怕死之徒不成?!」
「你提杜相公是嗎?我說件事吧。當年金國新滅,朝廷非要收復三京,杜相公極力反對,但就是攔不住當時那些像你們這種『滿腔熱忱』之士,於是信誓旦旦出師河洛,收復三京,滿朝沸騰。可結果呢?輕啟邊釁,引得蒙軍來攻,六萬大軍半數喪命於淮河以北,寸土未得,官家罪己,兵民喪膽!」
陸鳳台話到這裡紅了眼,收了收怒氣,苦口婆心道:「我不知你背後是什麼人,但能參與此事,又與呂太尉有聯絡,必是朝中重臣,為何就不能吃一塹長一智?莫再用那份魯莽的熱忱妨害家國大業了,行不行?!」
「到底是誰在妨害家國大業?!」
「聶仲由,你能不能聽我一句勸?!」
「陸鳳台,你如今成了求和派腳下的一條狗不成?!」
李瑕以為這兩人要打起來,但見他們瞪著對方看了一會,胸膛起伏,最後又各自冷靜下來。
陸鳳台道:「我勸你一句,要是見到那些逃犯,交給我。」
聶仲由道:「都這般說了,你還不肯放過他們?他們也在抗蒙,你要把與我們並肩作戰的同袍交給敵人?」
「大理人是外族人,不是我並肩作戰的同袍。」
陸鳳台甩下這句話,轉身往外走去,想了想復嘆息了一句:「聶兄,我是奉命行事,你別怪我。」
聶仲由淡淡道:「我也是奉命行事。」
……
等陸鳳台離開客房,聶仲由轉向李瑕,問道:「你都聽明白了?」
「大概吧。」李瑕道:「真正有意義的細節我還不知道。」
聶仲由問道:「你覺得陸鳳台有沒有捉到我們要找的人?」
李瑕反問道:「這些高氏餘部有幾個人?」
「五個。」
「陸鳳台肯定是沒捉到全部人,否則就不會留下那個老人在長豐街守株待兔,也不會來試探你了。」
「你覺得他來找我,還有沒有別的目的?」
李瑕道:「他派人監視我們,被你發現了,否則他可能會一直監視我們。他來找你,是想打草驚蛇,讓你儘快就去找到高氏餘部,他好捉人交差。這說明他的差事是有時限的,他比我們急。」
「我也沒太多時間在這裡耗著。」
「哦。」
「此事我打算交給你辦。」
「你相信我?」
「至少,你肯定不會是求和派安插進隊伍中的。」
這麼說,李瑕忽然覺得聶仲由也不容易,沉吟道:「但剛才陸鳳台已經見過我了。」
聶仲由道:「我故意的,我會把信物交給你,由你出面去找人。同時再派一個兵士暗中探訪。如此一來,你在明,他在暗。讓陸鳳台以為暗處的才是重點。」
「哦。」
「但事實上,在明面上的你才是真正要與高氏接觸的人。」
李瑕道:「你這個障眼法並不高明,陸鳳台肯定還是會派人監視我。」
聶仲由:「但你很聰明,我相信你能避開他的眼線,找到高氏。」
「那你做什麼?」
「我會牽制著陸鳳台,等你把高氏平安帶出廬州,我再去與你匯合。」
「好吧。」李瑕伸手接過那枚銅製令牌,道:「告訴我那些人的特點。」
聶仲由道:「我也不知道……」
……
陸鳳台離開客棧,在長街上繞了一圈,確定聶仲由沒有派人跟著自己之後,走進了一間茶樓。
這間茶樓與承平客棧的後門只隔了一條小巷,從茶樓上看去,正好能看到聶仲由所住的那個客院。
他飲了一杯茶,看著遠處的客院,見有個商隊護衛打扮的人走進了聶仲由的屋子。
又過了一會,一身白衣的李瑕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在客院中站立了一會,四下望了望,離開了客棧。
「樊三,你去盯著他。」陸鳳台吩咐道。
「是。」
樊三拱手應喏,腳步匆匆離開茶樓。
陸鳳台依舊端坐著飲茶,繼續盯著遠處聶仲由的屋子。
然而,一整壺茶水下肚,始終不見那個商隊護衛出來。
陸鳳台卻是微微笑了笑,轉過頭向樓梯口看去。
不一會兒,一個手下快步上來,低聲稟報導:「都頭,果然有人偷偷從承天客棧的院牆翻出去了,身手不錯,已有兩個弟兄跟了上去……」
第十二章 英略社
這天夜裡,樊三回到陸鳳台面前,仔細稟報起來。
「李瑕出承平客棧,先是在城內找了間武器鋪,花了十二貫買了一柄長劍,他還在武器鋪門口與人聊了許久。」
陸鳳台不厭其煩地問道:「與什麼人聊?」
樊三道:「英略社那些閒人總在武器鋪周圍溜達,遇到有人買兵器便上前邀請入社……」
英略社是宋朝傳承已久的民間習武組織之一,自從二百五十多年前《澶淵之盟》簽訂後,宋朝百姓保家衛國的豪情高漲,紛紛結社習武,蘇東坡稱這種風氣為「戴弓而鋤,佩劍而樵」。
雖然到了宋徽宗年間,因為起義不斷開始禁止民間習武……但近二十年來蒙古屢次南侵,民間習武之風又漲,忠勇義士前赴後繼地與之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