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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唐軍士卒們押著王福便向這邊衝過來,一名金鎧大將策馬於後。
「王福!」
「將軍快走……」
「牛富!」高長壽大喝道:「你還不降嗎?!」
隨著這一聲喝,宋軍反抗已不太激烈。或許是擔心傷了王福,遂不敢放箭;或許是在等牛富投降。
牛富不再逃,拄著刀站在那。
他想到了范天順的傳書,應道:「生為宋臣,死當為宋鬼。」
說罷,他下令不必再抵抗,推開身旁的士卒,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值嗎?」
高長壽驅馬上前,問道:「真要到讓樊城百姓易子而食的地步,就為了趙氏守國?」
牛富道:「老子領了大宋的一份俸祿,就得出一份力。那些士卒百姓想活下去,該降就降,老子沒個意見。但樊城軍中不能沒有英雄好漢,傳出去叫人笑話……廢話少說,殺了我罷了!」
「誰說你領的是大宋的俸祿?!」
高長壽繼續往前,已進入了宋軍的弩箭射程。
他絲毫不懼,抬起刀指著牛富。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給你俸祿的是世間百姓。趙氏種過一粒米粟沒有?你為他出力,還妄稱英雄好漢?」
牛富頓時愣住了。
他腦子滿是里是忠義,以前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觀念。
因此,對於旁人而言稀鬆平常的道理,於他而言卻是醍醐灌頂。
這對於他而言,是一種很新的觀念。
「牛富,你可知何謂英雄?光有氣概不夠。」高長壽道:「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之人,方可稱英雄。」
牛富抬起頭,才想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北面傳來了呼聲。
那聲音越來越大,匯聚在一起,成了整齊的歡呼。
高長壽回頭望了一眼,道:「城北在放糧。」
連牛富都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只有餓得狠了,才能體會到能有一口吃的是多麼幸運的事,如何歡呼都不為過。
「大唐萬歲……大唐萬歲……」
「當。」
一聲響,牛富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若說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之人,方可稱英雄。這讓他又想起了剛才聽人唱的那首詞。
……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襄陽城中,呂文煥正在抄寫北面傳來的詞,寫到這一句,目光一凝,停了下來。
他感到意興闌珊,擱下了筆,不願再寫後面的句子。
或許是因為他已沒有那份精氣神去承載這半闕詞中的氣魄。
畢竟已是將敗之人。
求降而不得,更是教人焦慮……
「叔父。」
有人推開了房門進來,卻是呂師頤。
呂師頤是呂文德的第十子,雖說是將門子弟,卻打扮得油頭粉面。
「叔父,李瑕可答應我們的條件了?若是不再圍城了,我得回江州……」
「沒有。」
「那何時能放開?」
呂文煥臉一沉,道:「李瑕沒答應我的請降。」
「怎麼可能?」呂師頤不信,「叔父莫不是不想投降吧?莫不是信了范天順的鬼話……」
「自己看!」
呂文煥不悅,反手便將一封信往呂師頤臉上拍。
他再用力,拍出去的終究是紙,最後還是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呂師頤只好整理著袖子俯身去拿,因彎腰辛苦,嘴裡還哼唧了一聲。
「叔父公房中這燭火好暗。」
他攤開信紙湊在那燭火邊看著,其後「咦」了一聲。
「豈有此理?!叔父,這李瑕到底是皇帝還是強盜啊?我當他是開國之君聖明天子,他當我是好宰的肥羊、易欺的莊奴。不講人情,只管逼取人財,好小相哉……」
呂師頤青樓逛得多,罵咧咧起來慣是些妓子損人的腔調,手裡還捏著那封信不停地晃。
呂文煥聽得心煩,回過頭便叱道:「聒噪!」
「叔父。」呂師頤委屈道:「是李瑕這鳥廝太過份了!」
「他過份,你奈他何?」
「我不管,呂家的錢財,怎好給了他去?」
呂文煥抬手一指,喝道:「我告訴你,錢財事小,依著這信上『考校』二字,你往日那些作奸犯科之事被抖落出來,能剝你一層皮。」
「那老爺還不降了!」
呂師頤火氣上來,乾脆將那信紙撕得粉碎,往地上一摔。
「老爺守著大宋過活不爽快,沒來由染了那鳥廝的晦氣。」
呂文煥心頭煩躁,自轉過身,懶得理他。
門外又有士卒大呼了幾聲。
「范將軍稍候……」
「范都統請待我通傳……」
腳步聲傳來,范天順已徑直搶了進來。
且人未到聲先至。
「我聽聞呂帥要降?是也不是?!」
呂文煥轉過頭,卻是先揮退了跟過來的守衛。
「你們先下去。」
范天順見到呂師頤也在房中,登時目露鄙夷之色,又道:「呂衙內莫非是在勸大帥叛國投降?」
呂師頤譏笑一聲。
他素來惡厭范天順,但此時轉念一想,卻是道:「那范將軍猜錯了,我來勸叔父堅守襄陽,與叛軍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