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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衿又問道:「那趙禥呢?」
「弒君者是李瑕,我們只找李瑕報仇,足夠了。相信舅舅,我做這些,並非為了我的高位顯貴,為的是社稷安穩。社稷經不起再一次動盪。」
趙衿低頭不語。
「這次你也看明白了,那些為官者不值得信任,嘴裡談忠義道德,心裡只有權謀算計,全都是在利用你。」賈似道又道:「別再與你兄長置氣了,他就是個傻子,何苦來哉?舅舅會辦妥一切,報了先帝之仇,保住社稷,你只需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回頭再挑個喜歡的駙馬,哪有那許多煩心事?」
「是啊。」趙衿喟然應道:「殺爹爹的是李瑕,我何必怪罪坐在皇位上的官家?有舅舅保著大宋社稷,我哪還有甚可擔憂的?」
「正是此理。」
賈似道笑了笑,顯得頗為爽快。
他這次又在朝堂上贏了政敵,本覺並無可歡喜之處,還是見了趙衿,見她經此一遭終於明白了道理,才覺值得。
往後,舅甥同心誅李瑕。他賈似道也守住了權勢,繼續振興社稷。
……
趙衿目送著賈似道離開,眼神里卻依舊有些迷茫,之後在心裡兀自思量著。
「舅舅說的都不錯,可祖母被趙禥推倒在地而亡,又該如何?」
這件事,她已不敢與任何人說。
與賈似道說了亦無用,他打定主意是要保住趙禥這個聽話的天子。
至於百官?
無非還是如這次一樣,只有算計與利用。
趙衿抬頭看著漫天低沉的暮雲,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她才發現,以公主之尊,放眼偌大的臨安城,竟是連一個還能信得過的人也沒有了……
……
數日之後,賈似道又清洗了一片朝堂上敢反對他的臣子,終於可以繼續推行他的變革。
公田法試在浙西施行,經界推排法卻已是箭在弦上。
此前他已藉助大商賈手中的金銀使民間對關子有了信任,翻臉無情便奪回發行金銀關子之權,嚴令禁止私印關子,膽敢違律者則盡數抄沒。
同時,廢除和糴、收回十七界會子,平抑民間物價。
試行一個月之後,已有初見成效之態,江南物價終於有漸漸平緩之勢。
這些政策確實是切中時弊,只要往後不再濫發金銀關子,可以預見的是物價還能越來越平緩。
賈似道心裡也是舒了一口氣。
這感覺,就像是駕著一輛狂奔的馬車,眼下終於是把驚馬稍控制住了。
……
「讓民間休養生息數年,憑公田法國庫亦可有錢糧,到時興兵討伐李逆亦必再征糧使民怨沸騰。」
「川陝近來如何?」賈似道笑問道:「李逆的鹽劵作用可比得了我的金銀關子?」
「想必消息也快回來了,若能毀掉李瑕的鹽券,川陝便只能用金銀關子,朝廷掌握其貨幣,自也能控制川陝。」
賈似道漫不經心地聽廖瑩中說著,又想到瑞國長公主已病了大半個月,今日若得空該攜名醫去探望。
又聊了一會公事,他正要離府,那邊於德生趕來,卻是稟報了一個壞消息。
「平章公,入蜀的商船被重慶府衙抄了。」
「什麼?」
「運過去的貨物、鹽券俱被李逆扣下,派遣過去的暗探還未下船,已俱被拿下……」
「為何?!」賈似道叱道:「李逆既未起兵造反,猶有宋臣之名,他如何敢?!」
廖瑩中亦是錯愕,道:「李逆向來不禁商旅,今次為何如此?他們是拿下了所有入蜀的商船?」
「不是。」於德生搖頭道:「直撲我們運鹽劵的商船,似乎是假鹽券才入蜀便被盯上了。」
「為何?偽造的不對?」廖瑩中錯愕不已。
他祖上數代刊印書籍,又有朝廷會子務的工藝,對自己偽造的鹽券極有信心。
賈似道卻已踱了幾步,下令道:「偽造米、布、茶券之事停下來,給我先弄清楚此中原由再談。」
「是……」
……
次日。
廖瑩中領著兩名官員再次進入賈府。
這兩名官員,一個已年逾五旬,神態瀟灑不羈;另一個年不到四旬,舉止端重,帶著一板一眼的表情。
「平章公,人帶來了。」
「見過平章公。」
賈似道回過去看去,目光先是落在那五十來歲、神態瀟灑的官員臉上,似不經意地搖了搖頭。
「道古來了,你看出了李逆那鹽券中的的把戲?」
「久未見平章公,平章公風采依然……下官以為,那鹽券上的數字確有玄機。」
「說。」
「是,平章公請看,這張是真的川陝鹽券,正面該是串數字,乃為編號,想必是每段數字表示川蜀各地不同的交引鋪,故而可追查出偽券來源……」
「你能認出這些數字。」
「已能認出。」
賈似道沉吟道:「背面的數字與這編號有所關聯?」
「不錯,背面這數字是根據這編號推演出的。也簡單,二程之術。」
「哈?」賈似道一看便明白,「原來如此。」
「但這是上個月之前的鹽劵,請平章公再看這張米券,大不同矣。」
賈似道沉思了片刻,不由皺眉,喃喃道:「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