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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張林再次為難起來。
他之所以願意接觸王蕘,無非是想著兩頭下注,往後不論天下形勢如何變化,至少能保一保自己這官身。
但若真要做些什麼,他便想要找藉口推託。
「使君也知道,此事並非是我能作主的。」
反而是賈餘慶撫須沉吟了一會兒,道:「不如由我來想想辦法,看能否與押送王公等人的隊伍同船南下,如何?」
話到此時,王蕘卻是反問道:「善夫兄就不怕我在路上救人,連累了你?」
「我亦曾得王公指點文章,算是他半個學生。」賈餘慶答道。
王蕘大喜,再次舉杯敬酒。
他正是與賈餘慶一道從襄陽過來的。
但並非是因為賈餘慶歸順了新唐,雙方的關係更像是合作。
當時的情形是,呂文煥與王蕘談過之後,又私下與賈餘慶密談了一次。
王蕘雖不知他們談話的內容,卻可猜到一二……呂家軍必須有能在朝堂上說話的人,而這次呂文煥違逆了賈似道的意思,難免會與賈似道產生裂痕,雖不至於馬上絕裂,卻可以著手扶持新的重臣了。
而賈餘慶也在這一系列的局勢變化中看到了機會,如果之後賈似道失勢,他則可藉助李瑕、呂文煥的勢力謀求拜相。
王蕘也很願意隨賈餘慶一直往臨安。
相信到時候,他們能夠很容易地找到更多的合作對象。
只能說,賈似道人都還沒到夔門,其身後的各方大小勢力已經蠢蠢欲動,想要分食他留下的權力了。
……
瞿塘關。
瞿塘關又名夔門,位於長江三峽中瞿塘峽的最西端。
它的地形,就像是兩塊巍然屹立在江面上的巨大閘門。
山是直立的,與江面垂直的。
像是一道巨斧把大山劈開,只留下中間狹窄的峽谷供長江東流。
連這峽谷也是迂迴曲折。
因此,從東面逆流而上的船隻很難攻破瞿塘關,因為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但攻下瞿塘關之後怎麼繼續攻白帝城、夔州,依舊是讓人頭疼的問題。
只有小小的江峽渡口可以泊船,而直直屹立在江面上的雄偉大山上只有一座烽火台、一座關城、一座赤甲樓。
宋軍絕大部分的將士依舊是住在船上。
他們用鐵鎖把船連在一起,以免被洶湧的長江水沖走。
鐵鎖連船,把整個江面堵得密密麻麻。
怕火攻,也怕撞擊,因此進攻不得不小心翼翼,使得戰事進展變得緩慢下來。
十二月二十五日,宋軍都統蘇劉義在甲板上向西眺望。
「快過年了,我想到夔州城裡過年。」
「年前能攻下白帝城已是萬幸,你還想要進夔州城?」
「賈平章率二十萬大軍溯江,若還不能攻下夔州,各方面都會非常被動。」蘇劉義臉上的憂愁之色愈濃,又道:「攻下夔門時我欣喜若狂,因那一戰打得太不容易,像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但你看,接下來每一戰都只會更難。」
「是啊。唐軍被偷襲了一次,不會再讓我們偷襲第二次。」
此時與蘇劉義說話的,是轉運使楊應奎,他忽然四下一看,壓低了些聲音,道:「另還有一樁事與你說。」
「什麼?有辦法招撫唐將了?」
「不是。」楊應奎道,「平章公不是快來了嗎?有人希望能夠在攻克夔門的戰報上加幾個名字。」
蘇劉義不由皺眉,道:「加的還不夠多?」
「你也知道的,立個功不容易,難得有了戰果,想要分潤的人多……」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黨羽
瞿塘峽。
風穿過峽谷,響起嗚咽聲,急促的江水不停拍打著船舷。
賈似道臨風而立,抬頭看著兩岸的峭壁,喃喃道:「這種地勢,怎麼攻下來的?」
隨行的諸人之中,只有一個名叫「姚訔」的江陵司理參軍了解夔門一戰,出列道:「平章公,可看到了那邊的棧道?」
那夾著長江的山岩上,確實開鑿了棧道。
山岩與江面完全垂直,根本就沒有立足之處,只能將木樁釘進石頭裡,再在木樁上鋪上木板,此時正有像螞蟻一樣的縴夫在棧道上拉著船隻。
可能一陣風吹來,就能將他們吹入急流涌動的江水之中,就連賈似道的船隻也有觸礁的危險。
「這地勢,只有瞿塘關的江峽渡口稍微緩一些,能供一條大船停泊。但要想從那裡突破唐軍的防守攻上去,絕對不可能。」姚訔抬手一指,道:「我軍是從這絕壁之上攀上去,從山壁上夜襲的瞿塘關。」
賈似道接過廖瑩中遞過來的望筒,看了一眼,道:「這不可能攀得上去。」
他語氣很篤定,因為那光禿禿的山岩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攀爬的。
姚訔並沒有參與攻打夔門一戰,具體也說不出來,卻是指著前方的峽谷道:「瞿塘峽到這一段,名曰『風箱峽』,平章公請看那裡。」
賈似道努力在甲板上站穩,眯著眼透過望筒仔細看著,只見到石壁上的幾道斷岩裂縫,岩縫高處,似乎有一疊黑色的方形之物,仿佛木匣。
「那是什麼。」
「據傳是魯班留下的風箱。」
賈似道側耳聽去,聽著這峽谷里的嗚咽聲,好像真的是有個巨人在拉風箱一般,遂道:「怪不得這裡名叫風箱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