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7頁
呂文煥對這大宋朝的內憂外患早已有所察覺,甚至他自己就與原本守襄陽的高達有矛盾,與高達的部將有隔閡。
呂文德亦清楚這些,但沒那麼在乎,道:「那就是等老子除了李逆,帶著他的腦袋去拿回鄂州。」
「我是怕鄂州一丟,再攻李逆就難了。一則將士們家眷田產都在鄂州,容易軍心不穩;二則史俊、姜才隨時可以切斷我們的後勤,甚至進逼臨安……」
「老六你是哪般主張?」呂文德喝道,「都把李逆圍困在這了,還能放他走了不成?」
「蒙元借著開榷場互市之名在鹿門山築壘,又趁著我們與李逆之戰,駐兵越來越多。戰事再拖下去,萬一讓蒙元漁翁得利……」
「再拖下去?李逆還能撐幾天?他拿什麼撐?!」
呂文德一發火,身上的灸針晃晃悠悠,抖得厲害。
丘震亨連忙給他拆針,嘴裡勸道:「少保不必動怒。」
「親家你來告訴老六,那句話怎麼說的,平叛大業只差這最後一步,這狗老六想要氣死老子。」
「六將軍啊,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多難得才將李逆包圍到這個地步,你教少保退了不成?」
呂文煥道:「若最後還是要與李逆和談,那不如趁早和談。」
「等他成了死人你再說和談。」
呂文德十分生氣,但因身上的灸針還沒拆完,不能像年輕時候那樣打呂文煥兩下。
他遂深吸了兩口氣,語重心長道:「朝廷之所以與蒙元和談,因為那是胡虜,取不了大宋的天下。李逆不一樣,那是想取代趙氏社稷的,朝廷不可能與李逆和談。」
呂文煥道:「可眼下之局面,若能讓李逆與蒙元……」
「老子知道你怕什麼,被蒙元嚇破了膽的廢物!老子一輩子都在與蒙古人打仗,多少次打得他們屁滾尿流。這麼說吧,蒙古人不會水戰,不會對朝廷造成威脅,先滅了李逆,鄂州自然就拿回來了。」
呂文德這一揮手之間,頗有英雄氣概。
呂文煥拗不過這個大哥,只好嘆息著退了出去,轉回襄陽備戰,準備又一輪對李瑕的攻事。
他才離開,陳元彬便趕來求見。
「少保,方才六將軍來過?學生聽說,李逆幾日來,三番五次派人見六將軍。」
「那又怎樣?老子的六弟還能附逆不成?!」
呂文德喝叱一聲,陳元彬連忙低頭,不敢再多說。
丘震亨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看著這一幕,暗暗打量了陳元彬一眼,似有些疑慮起來。
此時才剛剛入夜,營中有將士呼喝起來。
幾人出了大帳一看,只見遠處的隆中山上,正有一團煙火在綻放,照亮了大片天空。
沒過多久,漢江上的叛軍船隊中便響起了歡呼聲。
之後,叛軍又開始對江岸上的宋軍呼喊起來。
「拿下鄂州了,抄了呂老狗的後路!」
「對面的兄弟們!鄂州已經被我們拿下了,你們被包圍了!」
「歸降聖明天子,反了趙氏昏君吧……」
……
李瑕也在船艙里看煙花。
「好美啊。」
閻容、唐安安都趴在窗前仰著頭,一左一右將側臉展示給李瑕,同時讚嘆了一聲,卻不知她們比那煙花還美。
當天邊那團絢爛褪去,閻容便抱住李瑕的胳膊,道:「是鄂州拿下了吧?信使逆流到了襄陽,臨安想必也收到消息了。」
話到這裡,她不由抿嘴笑道:「謝道清許是正抱著他的傻兒子嚇得大哭呢。」
「大概是會哭的。」李瑕不認得謝道清,但想到趙禥那個樣子,認為他很可能是要被嚇壞的。
自宋蒙開戰以來,蒙軍曾攻到黃州一次、攻到鄂州一次,這是最逼近臨安的兩次,但都沒有破城。
也就是說,這次唐軍攻破鄂州,是臨安小朝廷南渡以來,遭遇的最近的戰火。
倒不是史俊的不到兩萬人戰力比忽必烈強多少。
史俊攻鄂州比忽必烈有利之處在於他不是外虜,遇到的抵抗沒有那麼堅決。而且鄂州軍民的士氣顯然不比當年了。
因此出戰之前,李瑕便認為有七成把握。
「說不定現在,向我們陛下求和的國書已經從臨安遞出來了。」
這陣子軍中糧草快要用盡,已經將一日的糧草分作兩日發放。閻容、唐安安以往過得都是嬌生慣養的日子,頗不習慣軍中艱苦,眼看終於要熬出頭了,自是欣喜非常。
「陛下終於要得勝還朝,回了長安我得好好洗個澡。看我們安安,都被餓瘦了。」
「姐姐……我沒有,我不餓。」
「那是被陛下折騰得瘦了?」
「沒……沒有。」
李瑕吐了口氣,略帶著些笑意,道:「還得再忍一忍,宋廷未必就求和了。」
「那就真箇兒打到臨安去。」閻容道:「臣妾也想吃豐樂樓的菜了,陛下不就是要帶臣妾到臨安去嗎。」
她其實不懂局勢,說這些無非是陪李瑕解悶。
但這一句「打到臨安去」倒像是真的給了李瑕某種思路與底氣。
他眼底那一抹愁意也就消了許多。
閻容大概是能感覺到李瑕這一點點小小的情緒變化,得意地笑了笑,伸手就捧著他的臉。
「陛下明日又要早起,臣妾與安安今夜早些侍候陛下歇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