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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稍微比你更信任我,比如他就沒有派人監視我。」
「為什麼?你為什麼幫他、卻不幫我?」
陸鳳台似乎很受挫敗,眼神隱隱有些像怨婦。
「原因有很多。」李瑕道。
他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有一行人舉著火把向這邊而來,是聶仲由與林子他們。
那就已經沒有必要再拖時間了,很多的原因李瑕也懶得再說,遂隨口又說了一句。
「最主要的是,我父親還在聶仲由手上。」
陸鳳台一愣,喃喃道:「可我已經派人去臨安……」
「你騙我的,你沒派人去臨安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
「你送我的宅子都沒留我父親的房間。」
陸鳳台道:「因為我知道聶仲由不會真殺了你父親。」
「嗯,你是個好上司。」李瑕道:「但我要以父親為重,我是一個孝子。」
陸鳳台沉默了一會。
孝子?
他分明感受得出來,李瑕根本就不在意那個父親,只是在隨口敷衍罷了。
——總不能是為了安慰自己?或是別的理由太難聽?
……
聶仲由已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李瑕轉過頭,道:「你若再不來救我們,我就真的投靠陸都頭,以求保命了。」
聶仲由頗沒禮貌,也不答話,只是站到李瑕身前,擋著他,直視著陸鳳台。
「把人交給我吧。」陸鳳台嘆道:「高長壽改變不了西南形勢、高瓊也不行。你明白的,高泰詳、高泰禾兄弟都死了,他們的後人又能做什麼?」
聶仲由道:「那你告訴我,誰能改變西南形勢?」
陸鳳台沉默片刻,道:「事已既此,沒有人能挽回了。要怪就怪大理國太不爭氣,朝廷得到消息時它已經滅國了。」
「好,西南防線怎麼辦?我大宋腹背受敵該怎麼辦?戰馬又從何處買?」
「可你做這些真的沒有意義!只會壞事……」
「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陸鳳台搖了搖頭,道:「多說無益,我要把這些人都帶回去審。」
他指了指舟上英略社的五人,又指了指李瑕,喝道:「拿下!」
「慢著。」
聶仲由也是大雖一聲,拿出一道手令,展在陸鳳台眼前。
「我此番北上,為的可不止高氏一事。」
陸鳳台眯了眯眼,看著這封手令,顯出些鄙夷之色,眼中卻又有不甘。
他湊近聶仲由,壓低聲音,冷冷道:「你上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兩人對恃著,那邊舟上就有人不耐煩起來了。
「陸鳳台,某乃『廬陽劍客』馬秋陽,要捉我放馬來捉便是!」
「老夫封妙手亦奉陪到底!」
「算我『健步神行』武烔一個!」
這慷慨激昂的呼聲中,還摻雜著一句輕輕的女聲,帶著微微的羞意。
「爹,那位就是你說的李小官人嗎……」
陸鳳台側眼看去,目光在馬秋陽臉上一掃。
這個廬陽劍客今夜扮的是高長壽,他身材倒是修長,但那長了麻子的長臉怎麼稱不上相貌出眾。
陸鳳台看到這張長臉,就想到馬秋陽那個在軍中任副都頭的兄長,正是有這樣的倚仗,才能讓這種閒漢一天到晚廝混,今夜還闖出大禍來。
至於封妙手,以前是個軍大夫,不僅與聶仲由有交情,還曾救過杜相公之子的性命……
而且,捉拿大理人交給蒙人這種事終究是不宜聲張。人拿住了都好說,人沒拿住,再追究英略社這些人,怕要鬧出大亂子來……
陸鳳台心中權衡著這些,終是閉上眼,下令道:「放他們走。」
「走吧。」聶仲由道,向小舟上的五人招了手,轉身向城內走去。
……
夜風吹彎了蘆葦,也把前面的對話聲送到陸鳳台耳中。
「此次多謝封丈出手相助了。」
「四郎不必多禮,老夫身為大宋子民,抗擊蒙韃,義不容辭。」
「就是,義不容辭!偏某些人總想把並肩作戰的同袍賣了,成天到晚,儘是這些齷齪事。」
「娘的,以前害死了岳爺爺,後來氣死了余都帥。如今他們再賣掉些異族人當然是心安理得了。」
「哼,讓他費盡心機,還不是撲了個空。」
「……」
隊伍當中,唯有那白衣佩劍的少年始終不怎麼說話,身姿雋永,卻又帶著些事不關己的疏離感……
第十八章 廢物
陸家宅院中,早早就響起了女人的抱怨聲。
「你好歹是個都頭,卻是多久沒給家裡錢了?只會伸手管我要。說什麼上頭沒發餉,偏前幾日翠兒又看到你在肥樓請那些漢子吃飯,我本是不想說你的,但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又找我兄弟借三百貫?是不是在外面養粉頭了?!」
「有樁公差要用錢,上頭得晚幾天才能支下來,這才先讓內兄周轉。」
陸鳳台說著,嘆息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契據,遞在他妻子手裡,道:「替我還給內兄吧。」
「宅院?你買宅院做什麼?還說不是養粉頭了?陸鳳台,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都說是公差,公差,用來拉攏人才的……」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吃我娘家,喝我娘家,還找我兄弟借錢養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