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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秉忠以前是個和尚,卻娶了妻子、治國平天下,如今還操持起間諜之事。
像是過了很久,其實又只有一瞬間,他緩緩點了點頭。
這個情報機構的主要人選便這般定了下來,張易代表的是能力與忠誠,而史楫代表的是史家的全力支持……
就著此事又談了一會,劉秉忠倒是又想到一樁小事,道:「既是由漢人主導,『矢寶赤衛』之名終究是不妥。」
他放下了手中的工筆,從一旁拿起毛筆與紙,寫下「察事親軍都指揮使司」幾字,遞給史天澤。
「史公以為如何?」
「作為正式官職名妥貼,平時稱呼卻是太長了。」
史天澤對這個由他與劉秉忠一手推動才設立的情報衙門頗有感情,認真想了想,終於想出一個名字。
「矢寶赤衛,鷹房,譯過來不如就叫……控鷹衛?」
「控鷹衛?」
劉秉忠念叨著,喃喃道:「只盼能防住李瑕那無孔不入的軍情司。」
「水來土掩,壘好了土台,不懼他放水過來。」
兩人眼中微帶著些笑意,心知一旦這察事親軍都指揮使司設立,往後忽必烈會更倚重他們這些漢臣。
終究又讓大蒙古國向漢制推進了一步。
……
這日的燕京與平時更多的不同,在會同館議事時,隱隱地總能聽到一些遠處的呼喊聲。
當控鷹衛之事商定好,劉秉忠才拉了拉案邊的繩索,因他們先前秘議,不讓人打擾,此時這一拉繩牽,外面的守衛才肯放人進來。
馬上有官員匆匆趕進來通報事宜,滿臉都是焦急之色。而這焦急之中又帶著難言的歡喜與激動。
「史丞相、聰書記,大事,大事……」
史天澤、劉秉忠不自覺站了起來。
「哈拉和林消息,我方王師未至,阿里不哥棄城而走了!御駕已由開平動身回燕京……」
縱使史天澤、劉秉忠平素為人沉穩,聞言也是大喜過望。
兩人對視一眼,已猜到阿里不哥為何放棄哈拉和林。
這半年來,忽必烈一方面督促移相哥攻打阿里不哥,一方面遣大軍北上支援移相哥,同時坐鎮開平,做御駕親征的準備。
但另一方面,金蓮川幕府也在助忽必烈聯絡汗廷諸王,慫勇阿魯忽背叛阿里不哥。
如今看來,該是計成了。
至蒙哥汗駕崩以來,第一年北歸稱帝,第二年隴西之戰,第三年昔木土腦兒之戰,第四年平定李璮,第五年攻打李瑕之後回師漠北,已經歷五年有餘。
而今已是十月下旬,汗位之爭必然還要邁入第六年,但終於是進入了最後的決戰階段……是阿里不哥先與阿魯忽決戰,再與忽必烈決戰。
這場汗位之爭一點都不驚心動魄。
它是一群強盜的子孫在分家財,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在罵罵咧咧,比的是誰能爭取到更多黃金家族子孫的支持。
真正的決戰只有那一場兩場,多數時候不過是黃金家族諸王各自徵發牧民與百姓、徵集錢財與糧食,之後比一比誰的實力更強。
從一開始,阿里不哥就是必敗的。
他並非沒有機會。
可當李瑕早早遞出消息,他還傲慢地等在哈拉和林,等著忽必烈前去向他服輸;
當移相哥讓出哈拉和林,他還是傲慢地等在哈拉和林,等著阿魯忽徵集了兵馬錢糧後拱手送給他;
永遠只會傲慢地等,懦弱地逃,害怕強敵卻喜歡瘋狂壓榨治下之臣民。
把漢人當作兩隻腳的羊,不屑於漢人的幫助。固執於蒙古舊制,只知道以馬蹄踐踏四方,妄圖以屠城、搶掠征服天下?
成吉思汗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中原早已不是腐朽金王朝治下,蒙古軍隊撿便宜的日子到頭了。
劉秉忠知道這是漢制的勝利。
是他十餘年前便告訴忽必烈「以馬上取天下,不可以馬上治天下」的政治主張的實現。
他轉頭看向案上的圖紙,想像著一座恢宏的大都城拔地而起,他看向館外那原屬於金王朝的殘破宮城,看向天邊那一抹殘陽,像是日薄西山的蒙古舊制。
「這該是大元對蒙古舊制之勝,若能先改國號再北征……」
這個「大元」的國號,其實就是劉秉忠起的。
如今忽必烈雖答應了改國號,並一直在做準備,但一日未詔告天下,便多一日讓人心中不安。
不久前,劉秉忠剛剛把郝天益叛逃之事稟奏給忽必烈,訴說的就是這種不安。
才想到這裡,便看到一道人影自館外向這邊匆匆趕來。
「史丞相、聰書記……」
王鄂是金末的狀元,開封破城時為張柔所救,如今是翰林學士承旨,負責擬聖旨。
他今年已有七十三歲了,邊呼喊邊跑,氣喘吁吁動作僵硬的樣子,看著便讓人既擔心又心急。
而在他身後追趕的則是女真大儒徒單公履。
史天澤、劉秉忠連忙迎上。
「狀元公慢些,何事如此急切?」
「陛下已動身回燕京……」
「我們知道,知道。狀元公莫急,慢些說。」
王鄂喘得說不出話來,忙抬手招呼身後的徒單公履,讓他快把消息告訴史天澤與劉秉忠。
徒單公履方才上前,道:「方才得到陛下品諭,要我等擬旨,準備下召改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