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5頁
不等王蕘那點期望醞釀太久,前方已有了這樣的呼喊。
他摸了摸懷裡那枚張家的信令,一咬牙,牽著李齊山與李憶真就走。
「隨我走這邊……」
……
「放箭!」
蒙軍一聲令下,箭雨射出,將正在翻越壕溝的叛軍盡數射殺。
張弘范不是趙括,他非常善於治軍,軍中也沒有出現一絲懈怠。
既料到這幾夜李璮要來突圍,張弘范下令要守夜,軍中也無人不滿,自是輕輕鬆鬆便能擊退李璮。
他也沒學史格弄什麼擲火為號、直衝李璮大纛……只他未中驕兵之計的事跡,已足夠傳到陛下耳中。
戰了大半夜,李璮只能退回濟南城。
張弘范並不追擊,這是穩操勝券的一戰,李璮只有被困死的命運。不必一個人把功勞搶光。
他只下令嚴守,以免有漏網之魚逃走。
之後巡視戰場,他卻是皺了皺眉。
「十郎人呢?」
「將軍像是回營了。」
張弘范點點頭,舉步便向他十弟張弘正的營帳走去。
李恆不由勸道:「九郎何必呢?仗打完了,年輕人熬不住夜……」
「士卒尚在清理戰場,為將者不能與之同甘共苦,如何服人?」
張弘范這般應過,大步走至張弘正帳外。
夜色中,只見帳外幾個士卒動作顯得有些慌亂,張弘范警覺,當即便讓人將他們拿下。
「九哥?」張弘正掀簾而出,勉強笑道:「怎麼了?」
張弘范不應,繼續走向帳篷。
忽然,只聽不遠處有人喊了一句。
「什麼人?!」
快步一趕,便見有幾名士卒在追逐著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張弘范徑直搶過一把弓,一箭射去,那鬼崇奔逃之人應聲而倒。
這一箭只射中那人的大腿,然而卻見他毫不猶豫拔出箭支,當即捅了自己脖子。
張弘范再上前一看,地上那屍體抽搐兩下,已然氣絕。
他不由暗道對方剛烈,轉身向張弘正叱道:「怎麼回事?!」
張弘正四下一瞄,驅退了周圍的士卒,才應道:「王蕘想逃出濟南,拿了五哥的信物……」
「糊塗!你不要命了,這種縱敵之事也敢做。」
「多大點事啊?把一隊人調換了,睜隻眼閉隻眼,當什麼都不知道。」
張弘范冷笑道:「我看你是被王牧樵騙了,五哥平常最討厭他,豈會護他?」
「真的,九哥你看信物。五哥說最討厭王蕘,還說最恨李瑕。但他如今卻投了李瑕……」
「閉嘴。」張弘范眼看騙不到張弘正,乾脆直接喝止,問道:「你打算調哪隊人?」
「玉符河附近。」
張弘范皺了皺眉,讓親衛將張弘正帶下去看好,又招過幾個將領往玉符河附近去搜。
「格殺勿論,不必留活口,去吧……」
安排完這一切,他才轉頭向李恆笑道:「讓德卿兄見笑了,家門不幸,出了叛逆。」
「九郎放心,我不會亂說。」
張弘范信得過李恆的人品,點了點頭。
李恆又道:「等到天明讓人瞧見了不妥,我派人幫九郎一起搜吧。」
「多謝德卿兄了。」
「你我之間,說甚謝不謝的……」
……
天光大亮。
李璮基本已失去了突圍的機會,濟南在重重圍困當中又渡過一日,而糧食早已見了底。
駐紮於城西的張弘范卻是深深皺起了眉,眼神疑惑起來。
「沒找到?」
「是,末將搜遍了附近所有能藏人處,並未找到王蕘。」
「十弟沒派人過去?」
「沒有。九郎,若說可疑,有沒有可能是李恆的人……」
張弘范抬手打斷了下屬的話,搖了搖頭道:「不必懷疑德卿兄,他既能出奔狀告李璮謀逆之事,豈有私放逆賊的可能?」
「那王蕘……」
張弘范思來想去,喃喃道:「許是退回濟南城了吧。」
……
這日之後,李璮的部下已開始紛紛出逃。
有些逃出去了,有些沒有。
張弘范對此鬆了一口氣,意識到張弘正說的是對的,只要李璮不能逃脫,逃走幾個小魚小蝦確實算不上大事。
李璮與宗王塔察兒尚且有聯姻,北地世侯之間更是盤根錯節,難免是要漏走一些人。
法不責眾,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茲當是加快平定李璮之亂。
濟南已出現了人相食的情形,李璮敗亡,確實不遠了……
……
九月二十日。
城潰。
李璮也心灰意冷,放棄了突圍。
他竟是在濟南府署當中登樓眺望,題了一首詞。
「腰刀首帕從軍,戍樓獨倚間凝眺。中原氣象,狐居兔穴,暮煙殘照……」
王芝緩緩走上樓閣,目光看去,正見李璮在牆上揮筆寫下這五句。
舉目望去,中原淪陷,被胡虜鵲巢鳩占,而她丈夫繼承了一代豪傑伉儷的抗爭之志。
天下皆折腰,唯他還在抗爭……
「世變滄海成田,奈群生、幾番驚擾。干戈爛漫,無時休息,憑誰驅掃?」
百姓受盡了戰火,不能休養生息,還有誰能驅逐胡虜,收復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