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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巨大的棋盤上已響起了更多女子的嬌呼。
「拿下!」
密集的腳步聲從前院傳來,有蒲家的私兵連忙衝上前去攔。
「砰!」
「砰!」
慘叫聲接連不斷,成隊的官兵趕了進來,毫不留情進地射殺著這些私兵。
蒲壽庚吃了一驚,向後連步了數後,跌坐在地上。
「怎麼……怎麼……我的人呢?我海上的人呢?!」
他已完全失去了方才高高在上的姿態,嚇得瑟瑟發抖。
蒲氏在大宋數十年,受君恩深重,得百姓供奉,學儒家經典,始終都沒放下的傲慢,唯在這一刻的混亂中徹底被擊碎。
「蘇相公,我冤枉啊!我絕沒有勾結海盜……真的沒有……」
隔著涼亭,蒲壽庚竟是慟哭不已,毫無方才的狠色。
……
「車八進五,將軍……我贏了。」
蘇劉義再次喃喃了一聲,不去看涼亭下的殺戮,而是向隨從問道:「你知道,我最厭惡他什麼嗎?不是他截留關稅、違禁逾矩、瞞報船隻,甚至不是他豢養私兵、欺君罔上。」
「那是什麼?」
「他可以到我們的土地來,可以與我們同化。但,享好處時就堂而皇之地任我們的官,當要他盡一點點該盡的責任時,他卻又開始提他那狗屁習俗!得了萬般富貴,還敢妄想逃得滔天死罪,該殺!」
蘇劉義猛地睜眼,眼中殺氣四溢……
番外篇·幕僚
都堂位於長安城稍偏東北處,乃是宰相們行政議事之地。
一頂小轎在門外落下,走下來一名紫色官袍的高官,身量不高,顯得頗削瘦,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四旬模樣的女官,板著張臉,十分嚴肅。
「嚴相公。」
「召戶部、刑部幾位堂官來。」
「是。」
不一會兒,都堂上的官員們便聚集了。
「今日陛下召見,為的是泉州市舶司之事。蒲氏一案的卷宗就在這匣子裡,你們先看。」
眾官員遂議論了幾句。
「亡宋留下來的遺禍,大刀闊斧整治三年,還是這麼多蟲蠹!」
「宋廷當年任的都是什麼官。」
「這話過了,只能說是良莠不齊,還是有不少良臣。」
「那莠的也太莠了吧!」
馬上便有些江南官員不忿,倏然起身正要辯論一場。
嚴云云卻已開口,道:「看海圖。」
北官也好、南官也罷,都有個共同點,就是很害怕嚴云云。畢竟這位簽知相公終日板著臉不提,臉上還帶著隱隱的疤痕,氣勢也著實嚇人。
眾人遂不再言語,傳閱著看了卷宗後面的內容。
蒲氏的財貨清單羅列得很長,除了田地、宅院、船隻、寶物,還有大量的貨品,香料、絲綢、瓷器等等。
戶部官員們眉毛一挑,皆顯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盡日都是「國用不足」「國用不足」,今日終於有了進帳。
再一看,他們卻又不由大怒。
「好個富可敵國,奢侈過制,壞法敗國!」
「合該將蒲氏全家發落……」
「看海圖。」嚴云云再次開口。
要治蒲家的大罪是很輕易的事,她卻很清楚,陛下眼下更在乎的是蒲家的海貿生意要由官府接手下去。
眾官員將匣子裡的宗卷翻到最後,看到的是許多張海圖。
只見上面密密麻麻標註著蒲家商船的航海線路,包括沿圖的補給與交易地點,各地的特產、收買貨物的價格,以及沿途的季風、暗洋等等。
很明顯能夠看出來,海圖上有很多奇怪的文字是原本就有的,而所有的漢字則是新寫上去的。
有官員指著那些漢字問道:「這是蘇劉義拿下蒲壽庚之後,審問得來的?」
可以想到,蘇劉義拿下蒲家之後,非常詳細地對蒲家的海貿往來進行了調查,記錄在這些海圖上,呈給天子御覽。
「不錯。」嚴云云道,「但陛下認為蒲壽庚沒有說實話,這些海圖里應該存在大量的假情報。」
她起身,指點了一張海圖。
那是蒲家商船所到的最遠的一個位置,地名上寫的是「木骨都束」。
「陛下說,木骨都束應該屬於索馬利亞,當處於這個……非洲大陸,蒲壽庚的航線標註的不對。」
「嚴相公,恕下官愚鈍,此為何意?蒲壽庚的海圖錯了?」
「不。」嚴云云道:「蒲家經營海貿數十年,不太可能錯。」
「更可能是他不說實話。」
「不錯,此賊揣奸把猾,想必玩的便是這樣的把戲。」
「海上行船非同小可,距離偏差、風向錯誤,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蘇劉義竟沒發現這般錯漏?」
「他畢竟是久在兩淮戰場。」
「那也是江南進士,他若不知,我等還能懂海貿不成?」
這北方官員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
事實上,這大唐朝堂之上,從天子到宰相,再到百官,懂海貿的並不多。
便有官員道:「嚴刑逼供而已,剝皮拆骨,必有蒲壽庚說的時候。」
嚴云云則是看向了站在一旁始終不說話的陳宜中。
「永權,你如何看?」
陳宜中是在江心寺被俘虜,押解北上之後投降的。抵抗到了最後,卻又沒守住忠名,如今只在戶部任了個小官,每日都是鬱鬱寡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