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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部下跑來探望,將劉整的憤怒推到了頂點。
「劉帥以前說,為趙宋立那許多功勞沒用。但在郡王眼裡,那是保全京湖百姓的功勞。郡王記得這功勞,故而不追究劉公投敵之事……」
「滾!滾!」
劉整大怒,又罵那穿著粗布麻衣的劉垣無能。
「李瑕不可能收服我部下,不可能!」
他嗆咳著,重重喘著氣。
最後,他伸手探向空中,似還想捉回他的功業。
「父親?父親!」
劉垣大哭……
……
「劉帥傷重不治了……」
消息再傳到何泰耳中已是日暮時分。
何泰雙眼一紅,很快有濁淚落下。
他曾經以為他像劉整。
都是北歸人,都被宋廷猜忌,一輩子在一起經歷同樣的一切。
但今日才發現,他不是劉整。
他沒有劉整那麼有才氣、那麼強大、那麼自負,能獨自一人對抗這個世道。他做不到,需要有更強大的力量來庇護。
何泰抬手抹了抹眼,卻是重新回到校場上,繼續整編兵士。
因思緒萬千,他最後乾脆把麾下所有的士卒們都聚在一處,大聲訓話。
「全都聽著,誰再叫我們降卒,揍他!郡王會給我們作主,這是劉帥臨死前求郡王的,他說他不願再領兵,只願讓我們不再受欺負。
郡王還答應繼續留著我們克敵營的旗幟,我們要叫人知道克敵營不再是金國降兵、不再是宋國降兵、也不再是蒙古降兵,我們不是降卒,也不是北歸人,我們是中華之軍!
都聽懂了?你們……他娘的……你們不是歸正人了,從今以後,我們腳下的是自己的國土,都給我堂堂正正地活!」
第七百五十一章 調整
金陡關。
董文炳近來愈發沉默了。
「大哥,潼關上又射下信箭,說是今夜殺掉姓茅的守將,開城投降……」
當董文忠又拿著一封密信過來稟報,董文炳只是將密信接過、撕碎,隨手一揚。
碎片在黃河邊紛紛揚揚。
「大哥?」
「別問了。」董文用止住董文忠,道:「顯然又是假的……大哥的計劃失敗了。」
「真失敗了?」董文忠猶有些懷疑。
之所以有這疑惑,因董文炳確實很擅長招降敵將。
這或許與他的經歷有關,他是家中長子,十六歲喪父,卻有兄弟十餘人,換言之,董俊十餘年間僅生兒子就生了十餘個。
這種少年撫養眾多弟弟的經歷,使得董文炳便很會調解矛盾,把握人心,征戰時便體現在招降敵將上。
這次攻潼關,本以為十拿九穩。潼關被兩面夾擊、已成孤城,再勸降敵人,則是雙管齊下。
但在六月十八日之後,潼關西面的攻事突然停了下來,再兩日,便有信箭射出,約定時日獻城。
董文炳一推算就知,該是宋軍援兵擊敗了劉垣,這援兵不是張珏就是李瑕,能這麼快擊敗劉家父子,更可能是李瑕,入了潼關之後,僅兩天便把他派去的細作揪出來了,之後便開始誘他。
又隔了幾日,對方見他不往,怕是心想著「董文炳萬一沒收到信呢?再射一封」,於是又有了今日這信箭。
想起來有些可笑,卻可見對方主帥頗有耐心。
直等到更確切的情報傳來,董文炳才召麾下商議……
「消息切實,劉整確是敗了,近兩萬兵力丟在關中了。」
這一句話後,又是長久的沉默,董文炳又道:「我已稟奏陛下,此仗過錯在我一人,與你們無關。」
「大帥,分明是劉整無能,如何說錯在你?」
董文炳抬起手,止住了麾下眾人,道:「李璮叛亂未平定之前,對關中該以防禦為主,我卻因李瑕攻南陽而命劉整出兵,應當罪我。
李瑕已回駐潼關,潼關暫時攻不下,關中以東這一路損失近兩萬兵力,初戰確是敗了……」
這是對他之前種種的一次總結。
總結了,讓人把之前的挫敗感和怕被怪罪的惶恐都消了,不讓初期的壞情緒影響到後面的戰事。
之後,董文炳對整個戰略進行了調整。
「但我們依舊是占優勢,繼續進攻潼關,至少牽制李瑕一萬兵力,則隴西與延安的攻勢依舊可以摧毀他整個關隴防線……」
……
「蒙軍確實還占了很大的優勢,差距有拉近,但攻守之勢還沒變。」
李瑕也已與張珏碰頭,開始對戰略進行調整。
「殲滅劉整這一部兵馬之後,我們解決了黃河這一道防線上的危機,蒙軍幾不可能在短時間再練一隻水師,但潼關、延安、隴西這三路的威脅依然在,蒙軍的實力依舊大於我們。」
張珏道:「不,黃河防線的危脅還在,等到隆冬,黃河一結冰,蒙軍還是能從黃河殺過來。而入了冬,還有另一個威脅在於,到時蒙軍若是已擊敗李璮,便可以全力出手對付我們。」
說到這裡,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怕你笑話,我真是怕入冬啊。」
「忽必烈也沒那麼輕鬆,阿里不哥必還要捲土重來。」李瑕道:「我不太信忽必烈完全擊敗阿里不哥之前,能調大軍過黃河。反而是阿術這一路,怕是打的是『以戰養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