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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很服氣。」
胡勒根笑嘻嘻說著,翻身下馬,上前,親手要去把史權的人頭割下。
他一邊動手,一邊嘴裡還喃喃哼著歌。
「我祭祀了飄揚的大纛,擂響牝牛皮幔的戰鼓……隨天可汗上馬與敵廝殺!」
哼著哼著,胡勒根一抬頭,正見李澤怡跨坐在馬上淡淡看著他。
這已經不是李澤怡第一次以這種眼神看他了。
之前都在策馬趕路,現在打完一仗了,胡勒根不由問道:「看我做什麼?」
「我在觀察你。」李澤怡十分直率,道:「觀察你對郡王有幾分忠心。」
胡勒根大為驚訝,一把將手裡的人頭拋給親衛,揮著手裡的刀便喊道:「你知道我跟了俊王幾年嗎?!你不知道,因為你才來兩年,你這個新來的!」
「但我是漢人,還姓李,你卻是個蒙古人。」
「蒙古人怎麼了?比起你們這些隴西來的,臨安來的,我們才是最忠心的,我們都是信徒……」
「也是。」李澤怡道:「你們這些叛徒若再回到蒙古人手裡,死得最慘……」
「不是因為這個,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
「都閉嘴!」
李瑕策馬而過,大喝道:「帶上傷員,立即趕往鄧州!」
他知道,董文用馬上又要追上來了。
之後,還有董文炳、史天澤、劉整、楊大淵、阿合馬……
史權只是個小小的開始,是打亂史天澤布署的第一步。
……
與此同時。
荊湖北路,蘄州,時任大宋河南招撫使的夏貴終於得到了來自臨安的詔令,準備誓師北上。
淮南東路,淮安,權淮東制置司事的青陽夢炎亦領了軍令,北渡漣水,準備支援李璮。
淮南東路,海州,大宋海軍都統趙馬兒則奉命率艦隊向登州、萊州一線進發,準備襲擾蒙軍。
……
而在濟南,蒙古宗王合必赤已率領十七路兵馬集結,準備與史天澤合兵、包圍李璮。
……
若說這年的天下形勢是一局因李璮而起的棋局,那麼,在四月上旬,各個棋手終於都把棋子擺好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鄧州
「鄧州!鄧州!鄧州!」
數日之間,河洛、荊襄一帶,不知有多少宋蒙將領在喊著鄧州之名。
這裡是個棋眼。
百餘年前的紹興十一年,宋、金議和,大宋將鄧州割給金國,以鄧州以西四十里和以南四十里為界;紹興三十一年,大宋收復鄧州;又兩年,鄧州再歸金國……
故而,劉整是北歸人。
他出生在鄧州治所穰城內,出生在金國。
王堅不是北歸人,他出生在鄧州西南五十餘里外的彭橋鎮。
當今天下最耀眼的名將當中,有兩人皆出自鄧州。
而鄧州人物,不僅有王堅、劉整。
宋蒙開戰之初,孟珙在鄧、唐、蔡三州招募壯士兩萬餘人,號忠順軍,兵強馬壯,每每重挫蒙軍。
王堅嶄露頭角時,身邊正是兩萬忠順軍義士。
宋蒙開戰之初,孟珙招募劉整至帳下,劉整夜登信陽城,以十二人攻城,這十二人又是何等驍勇?
亂世,越是喪亂之地,越出豪傑。
因為這一帶是交界,是「京湖之首」,是「天下之脊」,是樞紐,是門戶,是天下之中。
鄧州的戰略位置,宋蒙將領們全都明白。
最早,拖雷滅金就是從漢水下襄陽,再北上唐、鄧,直趨開封;
賈似道與李曾伯之間的芥蒂,就是因鄧州以南的襄陽防事而起;
史天澤把最看重的兩個侄子安排在唐、鄧兩州;
廉希憲應對李瑕時,就是命劉元禮走武關道,出鄧州,至宋境,溯漢水攻漢中;
呂文煥坐鎮襄陽,首要面對的就是鄧州之敵……
而正是因為了解這一帶戰略位置的重要,一直以來,雙方將領都是穩穩噹噹對敵,均不敢輕舉妄動。
戰事一直都有。
當年高達守襄陽時,與蒙軍守棗陽的董文蔚在這白河河畔大戰過一次;次年,塔察兒攻襄樊,又是大戰了一場。
前些年,呂文煥守均州,也常與史樞、史權交戰,上次還與劉元禮打了一戰。
總之,兩國將領打了十餘年,相互也熟悉了,基本上旗號一揮,就知道對方屁眼裡悶著什麼臭屁。
那打起仗來也就失去了激情,更多了些理智。
有時甚至只需派使者過去推演一番,互相便知勝敗,諸如,「這兩月陰雨連綿,你們攻不過來,退兵吧。」
「退兵就退兵,對了,你們再賣些鐵鍋過來吧?」
「開個榷場才好……」
類似這般,漸漸便成了邊境戰場的常態。
這次李璮叛亂,蒙古調了不少將領去山東平叛,比如蔡州的唆都、棗陽的董文蔚等等,皆準備領兵出征。
呂文煥不是沒想過趁機出兵,但一則沒有朝廷的命令,二則蒙古方面確實有所防備……
誰都沒有想到,李瑕會突然攻下鄧州。
此事給呂文煥的感覺很怪,就像是他正與史權對峙著,彼此考慮下一步如何出招,兀地,李瑕猛地衝上來,按住史權的頭就在他面前猛砸。
砸得血肉飛濺,也把呂文煥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