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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宋朝,劉整就會說「自是大汗的人」,但在大蒙古國,不玩這些虛的。
劉整一抱拳,當即問道:「殺了?」
劉元振眯了眯眼,道:「家父已領兵歸陝西,卻還不動手,武仲可知為何?」
「阿藍答兒有兵?」
「不多。」劉元振問道:「可知六盤山?」
劉整道:「山高太華三千丈,險居秦關二百重?」
「不錯,六盤山不僅地勢重要。且還是成吉思汗歸長生天之處。歷代大汗每次南征,必往六盤山祭祀,此處為大蒙古國行蹕所在,有重兵鎮守。」
劉整已明白,問道:「六盤山的大將,是阿里不哥的人?」
「渾都海。」劉元振點點頭,道:「阿里不哥的人。」
劉整並不了解六盤山、渾都海,但已對局勢有所領悟。
劉元振道:「明白了?為何汪良臣會丟了漢中?為何汪翰臣火急火燎從利州撤回來?他們雖未明言過,但心底里清清楚楚,汪家可以把利州丟給宋人,早晚還能搶占回來,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須儘快趕回鞏昌,防止渾都海生變,為漠南王……即為明日之陛下,平叛。」
「明白。」
「區區張珏,不值八萬大軍圍攻。但我們要快,必須在阿藍答兒與渾都海合兵之前穩住陝西局面。」
劉整再次鄭重抱拳。
他已經清楚,自己歸附蒙古之後,第一樁真正的大功勞會在何處。
漢中城內一點點宋軍不足為慮,那個敢迫害漠南王的阿藍答兒,其人頭顱才值得。
……
劉元振能想到的事,汪良臣也很清楚。
在京兆府,在整個陝西、河南、甚至是整個中原,哪個世侯或官員不恨阿藍答兒?
鉤考之慘烈歷歷在目,漠南王都被逼得交出了所有權力、回草原自罪。
一旦蒙哥死的消息傳開,阿藍答兒便成必殺之人。
劉黑馬已趕回京兆府,迫不及待揚起了屠刀,恨不能立刻斬下阿藍答兒的頭顱,以示心意、首倡擁戴漠南王。
一旦劉黑馬動手,當然不僅是殺阿藍答兒一個人,而是整個陝西震動。
那麼,六盤山的渾都海必然馬上起兵。
到時汪家若還沒調兵回鞏昌,何人可擋?
好在世侯們互相通氣,約定好一齊動手。
汪良臣心思根本就不在守漢中,想著等長兄汪忠臣領兵歸來,足以穩住鞏昌,遂把麾下兵力遣往利州,打算快刀斬亂麻殲滅李瑕。
偏偏這時候,漢中丟了……
趁著大汗的死訊還在封鎖之中,必須要儘快收復漢中。
……
「傳告下去!喊話讓城中人給我殺宋軍、開城門,否則破城之日,莫怪我不念舊情屠城!」
「四弟不必著急。」汪忠臣眯著眼看著城頭,笑了笑,道:「宋軍分守如此長的城垣,每面城牆不過三千餘兵力,撐不了多久。」
他揮了揮手,便要讓人領汪良臣下去養傷。
汪良臣不走,依舊是坐在望台上。
「大哥且讓我親眼看著攻下漢中。」
汪忠臣遂將身上的大氅解下,給汪良臣披上。
兄弟二人對目前的局勢都心知肚明,不必多說什麼,沉默地觀戰。
蒙軍有六萬餘人,又驅趕來了許多山民送死,對三面城牆都形成了絡繹不絕的攻勢。
砲石、屍油火球紛飛,砸在城頭上燃起熊熊烈火。
能看到城頭上的宋軍越來越少。
遠望,並不能完全感受到那種慘烈。
當然,汪家兄弟這輩子也都感受得夠多了……
傍晚時分,蒙軍殺上了城頭。
汪家兄弟站起身來,屏息等待破城。
但只見百餘持斧的宋軍猛衝過去,在城頭上與蒙軍展開肉博。
「那便是張珏的親衛隊了?」
汪良臣「嗯」了一聲。
汪忠臣眯著眼,能感覺到張珏這些親兵的勇猛。
他們直把那一片城頭鋪成了血紅色,硬生生將蒙軍擊下城頭。
但汪忠臣開口,語氣卻是淡淡的。
「沒剩幾個了,再有一次登城,漢中即可攻下。」
近百壯士戰死,在帥台上的人說來,也就只有這一句「沒剩幾個了」。
汪良臣嘆息一聲,道:「張珏……死在今日,還是明日?」
汪忠抬頭看了看天色,招了招手,向親衛吩附了一句。
「差不多了,讓那個降將去招降吧。」
……
「力夫,你起來,殺退了蒙韃,今晚吃肉,漢中城裡多的是肉。」
「將軍……你答應過……葬我在巴渠……」
「你不會死,不會死。」張珏搖頭。
「巴渠……」
那王力夫喃喃著,已再沒了聲息。
張珏從血泊中踉蹌而起,轉頭看去,見一段城牆邊的士卒都呆站著,於是拖著腳走過去。
「幹什麼?!蒙人退了?」
「將軍你看。」阿吉抬起手,指向了城外。
此時另外兩面城牆上蒙軍的攻勢未停,唯獨這邊相比而言有些寂靜。
張珏的目光順著阿吉的手看去,愣了一下。
好一會,他猛得搶過一把弓,拉開便射。
「趙安!老子去你娘的!」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