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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聲、顰鼓揭天來,繁華歇。」
「龍虎散,風雲滅。千古恨,憑誰說。」
「對山河百二,淚盈襟血……」
用的是《滿江紅》的詞牌,可大宋最著名的《滿江紅》只有一首,其餘的寫得再好,更像是嘲諷。
全玖懶得再看了,放回了手裡的詞箋,心想王清惠這女子該是愛慕榮華的,寫這些,寫的哪是趙禥?
寫的是帝王宮闕,寫的是皇家……
想到這裡,全玖忽然一皺眉,起身,緩步走到榻邊,看著王清惠睡夢中的容顏,低聲問了一句。
「你見到李瑕了嗎?」
「陛下……」
王清惠再次囈語,更添一抹羞意。
全玖恍然。
先見了那般官家,再見了那般帝王,哪個不愛慕?
世間哪有那麼多矢志不渝,俱是踩低捧高。
全玖莫名怒心上涌,拿起擺在几上的簪子便要刺王清惠。
然而,須臾之後,她卻停下了。
「不,她對我有用。」
……
睡夢中,王清惠感到有人摟住自己的腰。
她微微蹙眉,呢喃道:「陛下,奴婢是罪女……」
「你想入宮服侍嗎?」
身後突然有人問了一句,是女聲。
王清惠猛地驚醒起來。
「夫……夫人?」
「你想入宮服侍嗎?」全玖又問道。
「我……我不知夫人在說什麼……」
「聽我說。」全玖道:「我有辦法,但往後,我需要你幫我。」
「我真的不知……」
「在北上的路途中,我已收買了留夢炎,讓他在天子面前為我說好話。」全玖喃喃道,「但只憑我,栓不住他的心。」
她說著,伸手在王清惠臉上摸了摸。
燙得厲害。
「到時,我再給你一個『暈潮蓮臉君王側』的機會,可好?」
「夫人……」
王清惠驚慌不已,也不敢躲開。
全玖遂笑了笑,感到一切都在掌握……
她已做好了準備。
只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卻還沒能夠見到李瑕。
漸漸地,她感到越來越坐立難安。
「為什麼?」
一直以來都十分端莊的全玖開始咬著手指,每日喃喃自語道:「為什麼你們都不來?」
「夫人,不好了!瀛國公的癲癇又發作了……」
忽然,有個想法冒進了全玖的腦海。
讓趙禥去死。
「對,趙禥只要死了,李瑕一定會派人來,我便有機會接觸到他。對,聽說曹喜已經入宮了……」
全玖思來想去,越來越難摁住這個想法。
等她再回過神來,手裡已有一條在水盆里打濕的帕子。
此時趙禥已發完了癲癇,正躺在榻上。
全玖便走了過去。
「別怪我。」她低聲道:「你該死,在你當皇帝這些年,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帕子猛地被按到了趙禥口鼻之上。
趙禥驚醒,開始掙扎。
然而他實在是太孱弱了,拼命揮動著手,卻始終無力推開全玖的胳膊。
他只能瞪大了一雙驚恐且無神的眼,無力地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又狠心的女人。
全玖按了不多時,忽感到手掌下的人沒了反應,定眼一看,趙禥維持著一個恐懼的表情,已然沒了氣息。
他脆弱的程度,連全玖都沒有想到。
「哈?亡國之君……」
……
銅鏡前映出一張清冷又美麗的臉。
全玖戴著孝服,注視著自己。
這張臉有種失去血色的白,連嘴唇也顯得蒼白。
她遂四下看了一眼,小心地從袖子裡掏出了口胭脂,輕輕抿了抿。
再看銅鏡,裡面的女子瞬間明艷了許多。
「陛下。」她很輕聲地念叨道:「臨安鞠場一別,八年未見了。」
……
風吹過檐角的風鈴,有紙錢的灰燼揚起。
「提點內器庫曹大官,奉御旨弔唁故瀛國公。」
全玖連忙起身,趕了出去,果然見到了曹喜。
「夫人節哀。」
「為我想辦法,我要見陛下。」
曹喜看了眼擺在大堂的棺材,明白了全玖要見哪個陛下,遂道:「陛下已經啟程回長安了。」
「什麼?」
全玖一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夫人不知道這短短兩個月,陛下做了多少大事。」曹喜道:「如今修黃河之事已在大朝會上宣過,陛下便啟程回長安了。」
全玖雙目中的神彩迅速暗淡下去,喃喃道:「我呢,我怎麼辦?」
曹喜似乎笑了笑,寬慰道:「夫人放心,馬上就是太平盛世了。夫人也能過得很好的……前些日子,新任禮部侍郎江相公與工部尚書聯名上了封奏章呢,說要一掃天下女子倚仗男子的風氣,需由造甚『工具』起,具體的奴婢也不知道,總之夫人不必太過緊張。」
全玖卻只是搖頭。
曹喜絮絮叨叨許久,她忽然一把拎起他的衣領。
「留夢炎呢?他沒為我進言嗎?我分明告訴過他了,我與李瑕是舊相識。你知道嗎?我們這些深閨女子,少女時能得見幾個男子?留夢炎沒告訴李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