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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逃跑的元軍被射倒,直到唐軍沖了上來,將一名普通士卒打扮的漢子包圍住。
當被長矛指著,那兵士臉上浮現出了萬分害怕的神色。
沒多久,卻有玄衣老者向這邊走了過來,道:「大汗為了逃得性命,竟捨得豁出顏面,在這些行伍小卒面前作戲了嗎?」
「劉秉忠?」
那兵士反問了一句,臉上浮誇的恐懼神情頓消,浮起慍怒之色,道:「你教本汗行漢法,整天說君臣綱常,是為了能把本汗賣了換你的前途嗎?」
他這一番話其實說的十分克制,否則只怕要直接叱罵起來。
「不是為了前途。」劉秉忠道:「當年我輔佐大汗,如今輔佐陛下,都是為了早點讓世道太平,百姓能過上好日子。」
「虛偽!本汗還會信漢人的鬼話嗎?」
「大汗信或不信,那是大汗的事。」
忽必烈試圖從地上爬了起來,謹慎地動了兩下。待見那些唐軍士卒沒有把長矛捅過來,他終於站起身,顯得不那麼狼狽了。
劉秉忠沒有阻止。
「不管怎麼說。」忽必烈話鋒一轉,道,「大元……也可以說是你一手建立的。大元的典章出自你手,兩座都城由你建立,連『大元』這個國號都是你起的。」
「可惜它終究不是一個徹底的中原王朝。」
「邢州陷落,你的兄弟投降了李瑕。但本汗依舊信任你,本汗懷疑過很多人,唯獨沒有懷疑過你。」
「是。」
「但你卻利用本汗的信任,向李瑕獻了大都城,害得本汗最後戰敗……」
「既使沒有我做這些,戰敗也早有定數,因人心向背早有定數,只是大汗還不肯承認。」
「反正你做了!」忽必烈喝問道:「你知道你的背叛對本汗的打擊有多大嗎?!你對得起本汗嗎?」
劉秉忠嘆道:「若論私誼,我確實對不住大汗……」
「放了我吧。」忽必烈的語氣卻是突然軟了下來,道:「三十年的恩情,你害我落到這種地步,無話可說……至少留我一條性命。」
如劉秉忠與李瑕所說,忽必烈並不是什麼梟雄,他繼承了祖、伯、父、兄數代人留下的基業使他的霸業更順利,卻也沒能讓他磨礪心性。
當年,面對蒙哥的猜忌,忽必烈所做的也只是帶著家眷趕回哈拉和林,求得蒙哥的原諒。
這件事最後他成功了,世人都稱他聖明。但若換成李瑕,絕不會把性命交給別人去掌握。
忽必烈並不如李瑕堅毅。
他外表威嚴,為了活命卻願意求饒,也不在乎丟臉,就像他不在乎信的是佛、是道、還是儒。
「放過我,你對李瑕還有用,他不會怪罪你。」忽必烈盯著劉秉忠的眼再次哀求道。
劉秉忠被他這麼看著,心中愧疚浮上來,反而先紅了雙眼。
三十年的君臣恩義、共同著手建立了大元,他確實做不到絕情絕性。
「你親手滅亡了大元,今天還要親手捉我回去?你真的做得到嗎?」
「大汗,不必說了……」
「我已經五十五歲了,你們漢人說落葉歸根,讓我回草原度過餘生吧?」
連續幾日的狼狽逃竄,風餐露宿,忽必烈確實蒼蒼老矣,顯得很可憐了。
他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
劉秉忠不忍地閉上了眼。
之後,搖了搖頭。
他背過身,不再看忽必烈,喝令道:「拿下,帶回去!」
方才他確實幾次起念要放了忽必烈。
但忍住了。
李瑕之所以讓他來,就是知道在他心裡家國天下就是重於個人情感。
忽必烈說他虛偽,因為忽必烈所做所為從來都是為了個人霸業,而李瑕卻是真的相信他。
這才是志同道合。
那就讓天下早一點太平吧……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片面之詞
到了臘月中旬,臨安的天氣也變得濕冷了起來。
好在宮殿裡的炭火始終不缺,始終是暖融融一片。
這日下了雨,幾個命婦正在後宮陪謝道清說話。
「從賈妃肚子裡出來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宗室的顏面怕是得被她一人丟光了。」
「說起來,當年李逆就是妖妃的黨羽,怕是那時候就勾結在一處。」
「腌臢,腌臢……」
有宦官冒著雨匆匆趕到了殿外,跑到檐下脫了鞋,放慢步伐輕手輕腳地進去,繞到珠簾邊,向謝道清低聲稟報。
「太后,有傳聞北面的戰事已經結束了,李逆擊敗了蒙元……」
「哪裡傳出的消息?」
「據說淮河北邊的州縣已經在張榜貼文昭告天下了。」
謝道清遂道:「這麼說,這只是李逆一方放出的消息,並未得蒙元的證實?」
那宦官並不懂需要蒙元如何證實,低聲應道:「是。」
謝道清遂揮退了他,也未對此回應。
在他們低聲對答的這會工夫,此時正在珠簾外閒談的幾個命婦並沒有停下話頭,反而議論得愈發熱鬧。
「她從小時就野,拋頭露面跑到前宮小西湖邊蹴鞠。」
「宗室有這樣不孝子孫,跑去給逆賊當了小的,活該天打雷劈。」
「當年賈妃便是個狐媚……」
謝道清對於罵趙衿的話題十分感興趣,聽著甚為入神,偏是沒多久又被打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