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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李瑕的帳篷?」
再抬頭一看,果然見一桿龍旗豎在那裡。
安童激動了起來,吼叫道:「李瑕就在那裡!殺過去!」
「殺過去!」
有元軍士卒搶到安童身前。
他此時才想起來轉過頭看一眼,但一轉頭卻是愣住。
三千敢死隊竟已只剩不到七百人還跟在他身邊,不知何時起,他們的隊伍已經被唐軍切割、包圍。
「快,把我的大旗豎起來!李瑕就在前面……」
……
混戰之中,有元軍士卒抬頭一看,看到了那杆已經豎在龍旗不遠處的安童的將旗,他不由振奮了許多。
但若將視線一點點拉遠,可以看到他們這三百人已經陷入了唐軍的包圍,往南距離安童還有五十餘步遠,而往北百餘步,則是另外幾百陷入包圍的元軍。
在整個五萬餘人的唐軍大陣當中,他們這支原本有三千人的敢死隊像是伸入虎口的手,已被咬成了四五段。又像是有石子在湖面打了個水漂,漾起了四五圈漣漪……然後慢慢消失。
他們並不知道,在自己衝進了唐軍陣中之後,唐軍已經迅速補上了陣型上的漏洞,使得後續的元軍騎兵並沒有殺進來。此時雙方依舊是擺著兩個方陣對戰,以箭矢對射。
忽必烈親自壓陣,距離唐軍已僅有五百步。
他也看到了安童的旗幟,之後回過頭向西面看了一眼,風雪之中並沒有看到太陽,知道天馬上就要黑了。
天一黑,就是最考驗軍心士氣的時候。
若是元軍士卒們認為今日已經不能夠擊敗唐軍,心氣一泄,攻勢便要松下來。
那唐軍必然會殲滅掉安童的三千敢死隊,今日就是小敗了,明日以後越來越多的唐軍會趕到戰場,局勢就會越來越糟。
然而,忽必烈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多辦法阻止士卒們泄氣……也阻止不了天黑。
只能趁著天黑之前創造出更大的戰果。
於是他迅速下令,催促各部儘快包圍唐軍。
如此,更多兵馬便繞向唐軍的左翼、右翼、後方,雙方交戰的陣線多了,戰事自然更有效率。
唯獨就是這樣一來,元軍的陣型也就薄了許多。
做完這些安排,忽必烈閉上眼,不再去看戰場,而是在腦海中勾勒出整個幽燕戰場的形勢,判斷唐軍張珏、張弘道、劉元禮等部的位置。
「大汗。」
有人開口打擾了忽必烈。
睜開眼一看,卻是如今的怯薛長,月赤察兒。
月赤察兒是蒙古開國四傑之一的博爾忽之孫。他父、祖都為大蒙古國戰死,因此他也是從小就隨侍在忽必烈身邊。
「大汗,我願領兵上陣,為大汗取敵酋首級回來!」
忽必烈淡淡看了他那皮膚光滑的臉蛋一眼,道:「你為本汗背弓囊並宿衛左右,功勞不小。不需要像你祖父當年那樣先登陷陣。」
「可安童……」
月赤察兒還想說話,卻被忽必烈冷冷的眼神阻止了。
安童被俘虜過,有必死之心,或許還可以破局。但其他將領是什麼德性,忽必烈心裡如何會不明白。
全是功勳之後,全是嬌生慣養的貴族子弟。
忽必烈並非是不想再派一支兵馬破陣直指李瑕軍中,但如今還能打硬仗的猛將,連他也挑不出幾個了。
而僅這幾句話的功夫,天光似乎又暗了一些……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一步之遙
天色雖然還沒暗下來,唐軍營地里已點起了篝火。
這能給士卒們一種馬上就要天黑的感覺。
今日唐軍在守,會覺得只要咬一咬牙就能撐到天黑。而元軍主攻,一旦覺得天黑只會想到「今天攻不下了」。
甚至,營地中央已經支起了鍋,開始造飯,有一部分唐軍正在匆匆進食,準備替換那些還在鏖戰的同袍。
忽聽得有哨聲響起。
「元騎繞到後方了!」
很快,中軍大帳前的令旗便搖擺起來。
孔仙按著刀大步出了帳篷,吼道:「都吃飽、歇夠了沒有?!能不能再戰了?!」
「能!」
「戰、戰!」
士卒們連忙把糧食往嘴裡塞了,還沒完全咽下去就響應起來,聲音含糊不清。
「走!」
孔仙這支兵力昨夜還在攻文明門,傷亡最重,今日又一路撤到這裡。此時才剛剛收治了傷員、略作休息,馬上便列陣,準備迎擊繞到後方來的元軍。
「大帥,傷裹了?」
「裹了。」孔仙道:「你們知道剛才陛下與我說什麼嗎?」
「嘿,大帥這不說笑嗎,那我們哪能知道呀。」
孔仙腳下步伐不減,回頭用下巴指了指北面那杆安童的將旗,譏笑道:「什麼乳臭未乾的小畜生,也想殺到陛下跟前。」
「陛下是這麼說的?」
「那不是。陛下說,『孔卿當年率將士守蜀,利鏃穿骨,鐵刃入面,屍填岷江兩岸,血滿雲頂之城,雖艱難險厄尚能破虜,今慮安童一小兒哉?』」
「大帥,什麼意思啊?」
孔仙本是文官出身,卻領兵快二十年了,說話時既能文縐縐地把李瑕的原話修飾一下,也能時不時罵幾句粗口。
「安童一個嬌滴滴小兒,與我們血戰成軍的蜀中男兒怎麼比?別鳥他,陛下就是故意放他進來吞掉的。我們守後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