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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聽令!立刻游過長寧河。」
巡江手們動作還是快的,迅速停止了追擊,稍作整編,立刻扶著受傷的同袍向長寧河去。
一開始他們當中有人很慌,但李瑕極為鎮定。
「走!動作快,都別慌,過了長寧河立刻上山……把人頭放下,除了兀良合台,其餘首級一個不帶,走。」
李瑕不僅沒有當先跑,反而接連去扶幾個傷兵。
「能站起來的,都咬咬牙起來,過了河就可以治傷……」
但很快,他還是遇到了重傷員。
李瑕俯下身,低聲道:「吳十三,你爹今年六十大壽……我替他辦。」
「縣尉……」
一聲輕響,李瑕蓋住吳十三的眼。
也只來得及處理這幾個傷員,遠處飛奔而來的蒙騎越來越近了。
「走!」
此時大部分人都已跑向長寧河,陪在李瑕身後的還有俞田等十餘人,也迅速向長寧河奔去,拋下滿地的傷兵、馬匹、屍體。
……
長寧河在這一段有一百六十步寬,差不多在蒙軍箭矢的覆蓋範圍內。
招募巡江手有一個要求就是能在符江游兩個來回,因此他們水性頗好,但不乏有傷重者游不動,或被蒙軍箭矢射中,被河水卷到下游。
李瑕是最後一批下水的,才游沒多遠,蒙騎已追上來,對著河裡放箭。
他會潛泳,把身體儘可能的潛入水中,卻看到前方漾起一團又一團血霧。
冬日的河水很冰,斬殺兀良合台的喜悅也全然消散……
……
房言楷沒有說過自己水性不算好,其實除了劉金鎖,他是水性最差的一個。
在長寧河裡撲騰了好一會,他還在河中間。
身體越來越冰,他每次用力划動都不能前行。
「噗!」
一支箭射進了他的背。
房言楷閉上眼,放棄了。
他想到剛斬殺兀良合台時的瘋狂,想到還有那麼多抱負未能完成……接著便是眼前一黑。
……
迷迷糊糊有了意識,他聽到了李瑕的說話聲。
「還有幾個沒救醒的?劉金鎖,你背一個……」
「好。還好我練了水,不然今天我就沒了……房主簿,你醒了?能走嗎?」
又聽鮑三道:「主簿走不了了,劉大傻子你背著……看到姜飯沒?」
「走。鮑三,你指揮姜飯這隊人,把許魁背上……」
房言楷沒說話,恍惚中也分不清自己死了沒死,很快又暈了過去。
黑暗中,背上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他猛然驚醒過來,發現天色已黑,自己正躺在篝火邊,隨軍的大夫正在治背上的箭傷。
「這是哪?」
「主簿醒了,此處是山頂。」
房言楷問道:「哪座山?」
「小人不知。」
「李縣尉呢?」
「主簿可記得,正是縣尉將你從水裡拉出來的。」
房言楷愣了一愣,隱隱約約回想起一點,問道:「他在哪?」
「縣尉說夜裡蒙軍必然要上山偷襲,正帶人布防。」
房言楷點了點頭,感到身上已經乾燥了,轉頭看去,見一個個篝火邊都躺著傷兵。
不多時,殺喊聲響起。
「推啊!」劉金鎖的吼聲振天。
「殺敵啊!都記住,蒙軍是喪家犬!」
「打退他們!官軍馬上就要包圍過來……」
接緊著就是一陣轟隆聲響,是有木石被推下山。
夜戰聽著十分激烈,卻並未持續太久。
房言楷判斷蒙軍只是偷襲,而不好在夜間大舉強攻。
忽又有人喊道:「蒙軍在放火燒山了!」
「快,把樹砍倒……」
「……」
「把藤條留下,把隔火帶一路挖到那邊的懸崖。熊山你帶人去收藤條……」
房言楷強撐著站起,穿過忙亂的士卒,終於找到正在指揮的李瑕。
「非瑜……」
「砍不倒的樹就挖倒……房主簿醒了?」
「這是哪?」
李瑕道:「應該是盤壪山。」
「應該?沒問麻酉兒?」
「他死了。」李瑕道,「我甚至沒看到他怎麼死的。」
房言楷嘆息一聲,是在感嘆戰場的殘酷。
「我們沒有乾糧和水,要怎麼辦?」
「關鍵是傷藥也沒有。」李瑕道。
「何意?」
李瑕道:「阿術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他,知道他的作戰風格,所以他今夜偷襲失敗了。他應該很生氣,所以一把火把山燒了。但這把火,也讓他兩三天內無法攻山。」
房言楷看著山下越來越大的火勢,覺得這像是阿術的怒火……死了爹之後爆發的熊熊怒火。
「兩三天……到時阿術就要退兵了。」
「所以沒有水和乾糧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傷藥。」李瑕道,「所有人的傷口都泡了水,需要藥材。」
「我們還有……多少人?」
「包括傷兵,將近三百人,長寧河還衝走了一些人……也許能回來。」
「傷兵很多?」
「很多。」
房言楷道:「看今夜的風向,南面沒有火勢,是否從南面下山離開?或派人去請援?」
「阿術故意留了一面不放火而已,他的兵力一定埋伏在那裡,等著我們突圍。」李瑕道:「他想今夜就結束戰鬥,而我原本還想把他再拖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