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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瓊正中下懷,一時也不搞不清楊淵是聰明還是傻,順水推舟在也先面前幫著說了兩句,讓其戴罪立功……
去哈拉和林千山萬水,路途遙遠。但對此時的楊淵而言,卻不是壞事。反而有些因禍得福的感覺。
一則,高瓊雖幫忙說情,但誰知他暗地裡是否會痛下殺手,先避一避也好;二則,覲見大汗也是難得的大好機會;三則,可干預下一任大理總管人選……
楊淵都覺得高瓊簡直是在對自己示好。
難得也先信重高瓊,這人做事確實是面面俱到。
……
帶著這些心思,楊淵在六月初二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他帶了五百餘人護衛一眾官員,又有高瓊派遣的八百民夫幫忙運送糧草與貢品。
隊伍中還有段興智的頭顱、有也先派遣的信使帶著交趾的降書。
他們將走靈關道往成都,在成都見過都元帥阿答胡,再過劍門關到利州見汪德臣,由汪德臣遣人送至陝地,之後北去哈拉和林。
……
肩輿被抬上山頂,高瓊坐那,看著那支隊伍遠遠而去。
良久,遠處的黑點消失在群山之中,視線里只有青山,以及天邊的雲捲雲舒。
高瓊雙手垂著,動也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在回想著李瑕來的這一趟。
這一趟,攏共只殲滅一千二百餘蒙軍,最大的一仗還是靠烏撒部的埋伏。這人數還遠不及這兩年蒙軍死於瘴氣中的人數。
大理的形勢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高瓊心裡明白,不同了……至少,他已有了信心,有了方向。
蒙軍哪怕死於瘴氣、酷暑,也要渡過大江、翻過高山征服大理,這種兇悍給了大理人無盡恐怖,視他們如神兵。
這才是最可怕的東西,比人數重要太多太多。一個蒙古人就能驅趕成百上千的大理人。
李瑕破開了這種恐懼,不到千人南下,來回穿插,擒殺大理總管段興智。
那麼,若有朝一日,有萬人來、有兩三萬人來,又是何等聲勢?
哪怕手腳俱廢,高瓊也想要等到那一天。
……
六月,阿術從升龍城回師大理。
交趾已稱臣,他不敢再呆到更炎熱難耐的七月,只好罵罵咧咧「交趾不是人呆的地方」率軍離開。
他這一趟已達到戰略目的,為明年殺入宋朝廣南西路作好了準備。
對汗廷而言,大蒙古國太大,西南一隅發生的一切引不起太大的波瀾。
但當阿術收到消息,得知了大理總管段興智之死,卻感到有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有一個人名在他腦海中銘刻愈深。
「李瑕?李瑕……」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成都
自從宋太宗趙光義為奪回燕雲十六州,起兵攻遼,結果在高梁河慘敗,宋朝停止了統一的步伐,由主動變為被動,執著於防守而失於進取。
防而不攻,像是成了宋朝刻在骨子裡的秉性。
當然,始終有許多慷慨之士,力求收復故土,只是大多以悲歌收場。
宋朝的防線一退再退,東面已從滹沱河退到了黃河、又退到了淮河。西面從黃河退到了關隴、又退到了漢中、退到了劍門關、幾乎退到了長江……
蒲擇之知道不能再退了,不能再只作被動的防守。
再守下去,他在任之時、有生之年或許能有功,但大宋早晚將亡。
余玠還能反攻漢中,他卻要先反攻成都。
因此,他力排眾議,不顧紐璘攻向重慶府的萬餘蒙軍,毅然決然奇襲劍門關。
蒲擇之把這一戰稱為「關門打狗」。
打下劍門關,可以隔絕開漢中與成都的蒙軍,之後再強攻成都的阿答胡,可防止汪德臣支援。
劍門關天險,不能輕易攻破,卻可偷渡嘉陵江迂迴。後唐滅前蜀、宋滅後蜀,都是如此破關。
五月十八日,蒲擇之親率小股兵力從汪德臣眼皮子底下繞到劍門關後方,朱禩孫、蒲黼、楊大淵、韓勇等諸將齊攻劍門關,一舉收復了劍門要塞。
這又是一場大勝,宋軍軍心大振。
但收復劍門關僅僅是個開始,關了門,接下來才是打狗。
這隻「狗」是蒙軍在成都的都元帥阿答胡。
蒲擇之以最快速度開始了布置,留下兵力駐守劍門關,防止汪德臣反攻。
他派劉整據守遂寧,扼住涪江的箭灘渡,防止紐璘回師與阿答胡合兵。
劉整如今在京湖制置使李曾伯麾下,隨吳淵入援川蜀。他曾以十二驍勇取信陽,名震天下,乃當今大宋最「才氣橫溢」的將領。
蒲擇之極欣賞劉整的才華,因此,將阻止紐璘的重任託付於他。
……
六月十八。
蒲擇之布置妥當,親自率兵攻向成都。
至此,他分出了許多兵馬扼守劍門關、嘉陵江、涪江等地,倉促間僅能抽調出三萬兵力。
而成都蒙軍雖被紐璘帶走了萬餘人,依舊還有萬餘人。
蒲擇之必須趕在汪德臣、紐璘反攻之前,殲滅成都守軍。
這在所有人眼裡,都是幾不可能做到之事。
出發之前,蒲黼最後一次勸了蒲擇之。
蒲黼是蒲擇之的兒子,字文華,時年三十四歲,淳祐十年庚戌年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