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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東面不好?」
「以當時蒙古的版圖,東方已臨海,往北是極寒之地,往南僅有一塊高麗尚且由成吉思汗單獨經營。」
「還有中原。」
廉希憲搖頭道:「當時金國尚不能攻克,又何談中原?」
李瑕明白了。
在這件事上,成吉思汗顯然是有私心的,把弟弟們分封在東方,他們便沒有多少擴張的空間;把兒子們分封在西方,西方遼闊,只要打下去,財富土地不可估量。
這便是黃金家族的東道諸王、西道諸王。
發展到眼下,局面卻不是成吉思汗能夠預料的。
四個嫡子的家族分崩離析,而打壓的東道諸王卻能齊心支持忽必烈……
李瑕回過頭看了一眼被他俘虜到高昌城來的諸王,道:「這麼一說,我們這裡才是黃金家族的嫡系。與我的『昔里吉大汗』一比,忽必烈多少有點不夠正統?」
這是玩笑話,廉希憲陪著笑了笑。
「話雖如此,安全回到玉門關以內才算贏。臣已將忽里勒台大會的結果故意散播給敵軍。一則提提王上的威風,二則看能否嚇退脫忽。」
李瑕道:「我離開關中太久,怕回去遲了生了亂子。而且盟友們都在看著,這一仗要打,宜早不宜遲,乾脆找個機會踏了他們的營。」
「不是每一場對峙都需要開戰。」廉希憲道:「脫忽遠來,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不占,是有辦法嚇退的。」
「他是忽必烈的叔叔輩。算時間,他是收到耶律鑄的求援,都沒等忽必烈的命令就直接來了……這人有資歷、有權力、有主見,能獨擋一面,只怕不好嚇退。」
「只要王上不在高昌了,他無利可圖,自然就退了。」
李瑕笑道:「原來善甫兄今日說這麼多,是想勸我先走?」
「是,請王上先回玉門關如何?」
現在這個情況,李瑕如果先走,肯定是更安全的。
拋下剛擁立的蒙古大汗,拋下九斿白纛、諸王、牛羊、輜重,率小股精銳翻越天山,繞過沙漠,回到玉門關。
有選鋒營、河西軍的護衛,就是遇到元軍,基本也不會被追上。
到時再亮出旗號,脫忽一看,見李瑕已突圍了,自然也就撤軍了。
「我一直都喜歡只帶小股兵馬,後勤簡單,行軍快速。但以前是帶小股兵馬去迎戰,你這次卻是要我逃啊?」
「沒什麼不好的,戰略轉進罷了。」廉希憲道:「到時脫忽訕訕退兵,丟臉的還是他。」
「不急,我想想。」
李瑕沒馬上做決定,也沒說這麼做的壞處。
壞處有,但影響不大。
他就是想多了解了解脫忽,看是否有機會踏營而已。
西域之行,失之阿里不哥、收之海都,基本已達成了他的目標。若能在回程時再擊潰一次元軍,那便是更完美的結果……
……
「王上命我們儘快打探出敵軍兵力布置,今晚就把他們給我摸清了,統帥宿在營地哪裡、牛羊圈養在哪。」
「是,這就去安排。」
「想辦法聯絡到玉門關。我們可以被圍在高昌,但消息不能斷。」
「是……」
林子一直忙到半夜,從城頭下來,忽然看到一道身影直挺挺地立在那。
「俞木頭?嚇我一跳,站在這做什麼?」
「沒什麼。」
「我已問過王上,他已安排了德蘇阿木留在高昌,不需你再陪著那對姐妹了。」
海都已與李瑕訂立了盟約、返回海押立,那麼,巴巴哈爾的態度變化已影響不了什麼。李瑕並沒有把俞德宸留下的意思。
這事,在天池時俞德宸便聽李瑕說過了,當時是十分欣喜,結果一路到了高昌,他反而顯得有些沉悶下來。
「怎了?」林子訝道:「立功歸家,升官發財,馬上便要向江家提親了,苦著臉作甚?」
「我……司使怎知我欲向江家……」
「我怎知?你猜我是做什麼的。」
俞德宸猶豫片刻,道:「我想帶不魯罕……」
林子等了一會,見這道士又不說了,道:「有話就說完。」
「沒什麼。」
「婆婆媽媽的,想清楚了再說吧。」林子還忙,邁步便走,其後又回頭警告道:「巴巴哈爾不能帶走。」
「我知道,她也不願與我走。」
「那我懶得管你。」
林子又摸了摸自己剛長出來的短髮,也有些感慨這兒女情長之事。
他的妻子是老探花楊起莘的妻侄女。這次李瑕出玉門關,楊起莘為了勸諫而負氣辭官。
林子早就得到消息,擔心因楊起莘觸怒秦王而影響仕途。
所以,早在李瑕剛到玉門關時,他就開口說什麼「也想多娶一房妻子,我其實有個伯父早年歿在戰亂沒了香火」云云。
李瑕沒答應,就是在示意林子不必因此而影響夫妻感情。
這本就是一樁小事,林子是了解李瑕為人的,半開玩笑的一句話也就是了。但看了李瑕這次西域之行,他又有些擔憂起來。
「秦王這趟來,無意中都不知壞了多少人的姻緣,一、二,三、四、五……」
一隻手的指頭全都掰彎了。
林子想到海都在天池時表露出的對兀魯忽乃的求娶之意,又拿出一隻手來,念了個「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