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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張文靜頭埋得愈低,許久,嘟囔道:「那我也不後悔。」
「不後悔嗎?」
張文靜摟住李瑕,道:「我信你才是天命所歸,九哥救得了五哥一時,救不了張家一世。」
「也許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呢?」
「就信你。」
「但還在擔心張五郎?」
「九哥為何就不能放了五哥呢?」
李瑕道:「這種時候,張九郎若還敢放他,這罪便落在張九郎頭上。」
「可他們不同的,五哥素來不入忽必烈的眼,這次犯了這樣的大錯,很可能就被處死了。而九哥這些年青雲直上,明眼人都明白家業要落在他身上,論官職、功勞、人脈以及軍中威望,五哥已遠不能與他相比,忽必烈要穩張家,為的是張家的兵權,兵權在父親、在六哥與九哥,唯獨不在五哥。九哥若肯偷偷放人,罪名也輕,還有父親偏心於他,至少,他必不會死的……」
張文靜說著,已低下頭。
「其實,這兩天我便猜到這些了。我是在氣九哥,氣他寧可毀掉我的姻緣,寧可讓五哥涉險也不肯放棄他的前程。但我沒資格怪九哥,我不肯舍下與你的情意,他不肯舍下他的前程,我與他是一樣的,我們兄妹兩個都自私。只有五哥,心裡從沒想著他自己,顧全家中所有人……我怕他這次就傻傻地沒了……」
這些話,她也只會對李瑕說。
李瑕向來不對她遮掩他的花心與野心,她也不向李瑕遮掩她的私心。
「你為了你的夫婿,他為了他的恩主。人各有志,強求不來。」李瑕道:「我派人去將張五郎帶出來,可好?」
「好,不過那到時五哥便不能舉亳州響應了。」
「事已至此,沒辦法的,忽必烈做這些目的本就是為了拔除亳州的隱患,他有這手段便隨他吧。」李瑕道:「總之別再擔心了。」
「我一點也沒能幫到你……韓長史怕是要認為我沒資格作你的側王妃了。」
「不會。我喜歡的是你、娶的是你,又不是娶張家。」
「真會哄人,也不知有沒有被你哄得好些。」
李瑕親了親她的額頭,道:「別多想了,明日成親,你只管作最美的新娘……」
閨閣外已響起敲門聲,雁兒小心翼翼試探了一句。
「郡王還在嗎?我們得把喜被抱過去了,可不能弄亂了……」
……
次日便是婚期。
婚禮簡樸中又帶著隆重。
鳳冠霞帔的張文靜被扶上轎子。
她手裡執團扇,遮著臉,既有喜悅,心裡亦有些遺憾。
被逐出家門的女兒出嫁,到最後一個娘家人也沒來。
轎子在城中繞了一小圈,行至平陵王府前,氣氛雖顯得隆重,卻終究少了些什麼。
前面,李瑕下馬,掀開轎簾與她對視了一眼。
彼此笑了笑,張文靜忙拿團扇遮著臉,等他抱自己下轎。
忽然,只聽東面有馬蹄聲傳來。
李瑕回過頭看了一會,轉身去聽人稟報了什麼消息。
「吉時還未到,再等一等……」
轎子裡的張文靜不由有些擔心,生怕又出了什麼亂子。
已是二十一的老姑娘,今日再嫁不成可如何是好?
她難免焦急,想掀簾卻又不敢。
直等了好一會,忽然聽得外面愈發熱鬧。
之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亳州一別多年未見,今日特來送我妹子出嫁,祝你們百年好合……」
張文靜連忙掀簾看去,正見一身紅色婚袍的李瑕正與風塵僕僕的張弘道相對著,互作了一揖。
她不由愣了愣,自語道:「五哥終於想明白了,也沒那麼傻。」
漫天的花錢灑下。
有喜娘喊道:「快安排請娘家人先進院。」
張文靜目光掃過張弘道身後一張張熟悉的面容,此時才感到自己的婚禮完滿起來。
「娘家人。」
她放下轎簾,忍不住撲哧一笑,抹了抹眼角,努力不讓自己的妝花掉……
第七百零五章 側王妃
均州。
十六日傍晚,張弘范牽著馬下了商船,自策馬向東徐行。
他眼神有些落寞。
既想著今日該是大姐兒出嫁的日子,又想到在漢江河谷見到的張五郎一行人。
「看來,五哥該是猜到了。」他又低語了一句。
……
正月,在昔木土腦兒,忽必烈那句「你家五郎,小聰明太多了」並非是對張柔說的,而是私下召張弘范密議,對張弘范說的。
當時大軍馬上要北征哈拉和林,山東李璮隨時有叛變的可能;關中已為李瑕所據;廉希憲叛投;諸多消息直指商挺、史天澤、儀叔安、趙璧等人也有通敵的可能。
形勢對於忽必烈極為嚴峻。
坐鎮亳州的張弘道遮遮掩掩、與李瑕的曖昧,證據確鑿。
亳州東可結李璮,西可與李瑕夾攻河洛,一旦有失,相當於對李璮的包圍圈出了個大缺口,讓其直接與李瑕相通。
不論張弘道行事是否代表張家的意思,已必須要除掉……
忽必烈一方面以防範關中之名,派嚴忠濟鎮守太行徑,盯著保州,不給張柔反的可能,另一方面施恩張柔,加封榮祿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