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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弘毅也嗅到茶樓中食物的香味,出門許久,他亦覺得有點餓了,卻始終不肯買些吃食。
倒不是沒錢,他懷裡還揣著一疊錢幣、兩件金飾,都是今天從大姐和二姐那賺來的。
但他的錢可不是能輕易花掉的……依大蒙古國規矩,幼子為質。他十一哥如今便在哈拉和林當質子。萬一以後要換成他這個後出生的幼子,他得花許多錢打點。
張柔倒知道小兒子的心思,每次都罵他「蠢才,汗廷要質子,也不會要你這個庶出的,自作多情。」
而在張弘毅看來,智者多慮、有備無患嘛……
茶樓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張弘毅抬頭一看正見張弘道,駭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
「五……五哥?」
「搜!」張弘道大喝一聲,臉色鐵青,凝重地似要滴出水來。
他掃過大堂,方才轉向張弘毅,皺著眉,厲聲問道:「你為何會在這裡?」
「我啊?我……我帶二姐兒的人出門……買買買了些物件?吃口茶歇歇……」
張弘毅也少見自家五哥如此神色,心中惶恐,又道:「五……五嫂答應的……」
「心虛什麼?」
張弘道突然想到了什麼,掃了那五名婢子一眼,見張文靜並不在其中,方才安下心來。
他不再理會張弘毅,大步上了樓,一間間雅間踹門進去搜查。
「嘭」的一聲響,待踹開一間雅間的門,他忽然愣住。
「你怎在此?!」
雅間當中,張文靜獨自端坐在那,捧著茶杯優雅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不慌不忙道:「咦,五哥怎來了?」
「你沒事吧?」張弘道已快步到了她身後護著,轉身再次掃視了一圈。
「五哥不必如臨大敵,此處只有我一人。」
「一個女兒家好大膽子,扮成這樣混出家門,你還有沒有體統?!不知羞。」
張弘道雖生氣,卻也不敢過分罵張文靜。
等這事到了張柔耳朵里,張柔可不會問緣由,反而要責他張弘道對妹妹嚴厲。
於是話到最後,又成了關切的語氣。
「還敢偷跑出來,也不怕被惡人擄了。」
「哪有惡人?」張文靜半點不怕,笑道:「我出來逛逛,給二姐兒買些東西。誰叫五郎前些天看得緊呢?」
張弘道只看張文靜這一身男裝,便知她是如何出來的。
今日張文婉說要派五個婢子出門時他便留了意,特地交代過不得讓張文靜隨這些婢子混出門。
但沒想到,張文靜沒扮成婢子,反而扮成了護衛。
張弘道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杯,惱火地問道:「李瑕人呢?」
「李瑕?」
「休要再瞞我,當我看不出嗎?」
張文靜隨口「哦」了一聲,道:「正好遇到他了嘛,聊了兩句。」
「沒又被拐走算你運氣好。」
「他若要拐,當初又何必放了我?在山東棗園時他亦能拐了我。」
「夠了。你個蠢丫頭,他是宋人細作,回頭傷著你,或是占你便宜……」
「人家是謙謙君子,從未害過我一個小女子,亦未想過利用於我。如此磊落人品,可比五哥要有風采。」
「風采?一個死騙子,死瘋子。」張弘道愈發不悅,深吸幾口氣,問道:「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五哥又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李瑕每次現身,必登高瞭望、觀追兵動向。鹿邑陳摶塔、開封開寶寺塔、微山,次次皆如此。今日他挑出這麼大亂子,要看我如何布置人手應對,必會再登高樓。」
張弘道走到窗邊,望向遠處的香陽樓,繼續道:「香陽樓附近多是兩層小樓,適合觀測的高樓唯有兩座,兩樓之中,此樓更方便逃走。」
張文靜抿了口茶,道:「有道理。」
張弘道皺眉道:「我自覺反應還算快,李瑕看到我來了、提前逃走亦在意料之中。你竟能比我更快找到此處?」
「我比五哥更了解他。」張文靜道:「五哥等出了亂子才想到他會現身,而我只打聽到五哥要去香陽樓會客便猜到了……何況,他並不躲著我,見我來了不跑,自然能見到。」
「他逃到何處了?」
「不知。」
張文靜說著,眉眼一低,神色黯淡了許多,看著天邊的雲彩,心頭又抹上了少女的愁思……
……
雲岫客棧。
白樸經歷了這日的一場混亂後十分疲憊,回客棧之後也未讓店家送來熱水,獨自回了客房。
才點起燭火,忽看到眼前有一個人影。
白樸嚇了一跳,幾乎要喊出聲來。
「白先生莫慌,我沒有惡意。」
「你是誰?」
「不妨猜猜?」
白樸端著燭光湊近看了,只見眼前人一身青袍,臉上有三縷長須,相貌清俊,一派名士風範。
「你便是李瑕?」
「白先生覺得我扮得像你嗎?」
「不像。」白樸苦笑道:「我是落魄潦倒之人,遠無這般丰神俊郎。」
「劉忠直沒見過白先生。」
「年紀也不像。」白樸道:「你雖貼了長須,但脖頸上沒有皺痕,不是三十歲的人。唉,看人年歲,要看脖頸啊。」
「受教了。」
可惜,該受教的劉忠直已經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