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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言楷頗覺欣尉,喟嘆著,問道:「那非瑜答應了?」
「不答應。」李瑕很乾脆。
房言楷一愣。
李瑕道:「我理解並認同史知州的立場。但我的兵,不會交給你指揮。」
「可這……戰事就在明日……」
「今夜不是我怎麼選,而是房主簿你怎麼選。是配合我、還是我連夜領兵走?」
「何意?」
「我來指揮,你配合我瞞著史知州。」
「李非瑜,你太自負了!」
「我若不自負,能帶得了人來?房主簿請睜開眼看看,今夜敘州除了我們還有誰來?」
「你……你這是在逼我?」房言楷大怒,壓著聲音道:「你這是在……以戰局逼我?」
「我也可帶人回慶符,繼續去分張家的財產。」
「你……」
房言楷已是完全愣住了。
他沒想到……李瑕聽了調令就毫不猶豫地趕來,一副熱忱報國的樣子,竟能說出這樣的話。
李瑕看著房言楷,眼神始終很平靜。
他是來打仗的,但不會像房言楷、史俊一樣當大宋的忠臣,大宋從來都不缺忠臣……
第二百三十一章 銜尾
天色未亮之際,史俊披甲而出,站在三江口點卯。
士卒們紛紛登上船隻,一共不過三千八百餘人,大船三十一艘,小舟六十餘艘。
房言楷看著這陣仗,臉上微帶著些苦意,應過卯之後,轉身向江面走去。
「正書,李非瑜直接就答應你了?」
身後,史俊問了一句。
房言楷回過身,道:「是,非瑜練兵本是為了抗蒙,自是顧全大局。」
「如此便好,勿再憂慮,今日必勝,去吧。」
史俊本有些擔心房言楷指揮不動慶符縣那五百巡江手,見他沒有提難處,也就未再多說。
至於李瑕,他依然很不喜歡。
那年輕人總給他一種「罔顧綱常」的感覺……
……
房言楷登上船,站在李瑕身邊,又是深深嘆息一聲,似在提醒他「知州不賞識你」。
李瑕不在乎,他欣賞史俊,但不需要史俊的賞識。
同樣是抗蒙,史俊要的是保境安民之後大宋社稷穩固;李瑕則認為不打破大宋再建一個新的王朝,則天下必亡。
從根上就是立場完全相悖之人,為何要尋求對方的認同?
初次在州署相見,李瑕不卑不亢,惹得史俊不喜;但他若是謙卑,史俊也只會更厭惡他而已。
在李瑕看來,討好別人只是無用功。沒有人能讓所有人喜歡,這很正常。
要造反,就不該妄求大宋忠臣的賞識,只要瞞住他們就好了。
而要瞞史俊,房言楷就是最好遮擋。
……
「我替你瞞下來了。」房言楷道,「知州以為這巡江手還受我掌控,也不知你殺了張遠明。」
「謝了。」
「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如此行事。」房言楷道:「為何死攥著巡江手不放?」
李瑕抬頭看著帆,沒有回答,像是在聽風聲。
今日不僅是順水,也順風,風從西面吹來,吹得帆烈烈作響。
房言楷道:「縣裡扣下今年的秋稅才編練了這些人。此戰過後,必不能繼續留著,因此也未曾入軍籍。你私吞張家之財,則是練私兵,還逼著我向州署瞞下此事……為何如此?」
李瑕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道:「我曾對鮑三說過,若看我一個縣尉做這些很奇怪,但我若是蜀帥,你看看這些舉動是否還奇怪?」
「你想當蜀帥?」房言楷抬眼望長江,喃喃道:「志向倒是高遠。」
「今日之戰後,成敗與否,史知州都不會在任太久了。往後敘州局勢如何,你是想賭下任知州,還是寧願我們這些兵保一方平安?」
「未曾想過此事。」
「慢慢想。」
房言楷道:「我是被你逼的……你不久前才說過不會逼我。」
「兩回事。」李瑕道:「我允諾不逼迫你交出主簿之權,卻未說過能讓你碰我的兵。這是我的底線,你別碰。」
「可知我為何替你隱瞞?」
「剛說過,你是被我逼的。」
「我是想到一事……你既已猜到知州的態度,本可以不帶人來,但你還是來了。」
李瑕道:「出擊兀良合台是對的,可以搏一搏。」
「蜀帥……不是一心抗蒙就能成蜀帥的,但你志氣可嘉。」
「房主簿只須協助我贏下這一仗,不必多想。」
房言楷苦笑著。
他入仕以來一直都是佐官,去年縣令江春都還頗為強勢,直到今年江春看任期將至,兩人有了默契,他才漸漸有些主官的樣子。
結果卻來了個更強勢的縣尉。
「希望此戰能勝吧,我也想立個大功,轉任他方。」
說話間,敘州軍已啟行,向前方的蒙軍銜尾而行……
……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小小的船隊沒載輜重,船輕人少,飛快向下游駛去……
劉金鎖有些暈船了。
他還是頭一次坐這麼快的船。
五個班頭之中,劉金鎖是水戰最弱的,因此李瑕就選擇在他的船上,同時俞田等二十餘人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