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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統矢城。
高歲和進了書房,只見高瓊正坐在輪椅上閉目假寐。
「少主,名單整理出來了。」
「說。」
「這次高年豐帶出城的兵力對外稱是兩千人,實則一千人。在化佛寺清洗了三百一十八人、在雲南城清洗一百五十七人,餘五二十五人。」
高瓊問道:「這五百餘人可靠?」
「皆忠心耿耿,願為少主效事。」高歲和道,「這是名單,還有他們的家小名冊。」
「庫里的錢都拿出來,等他們回來,賞。」
「是。但小人擔心的是,大理城那邊?」
「這不用你操心。」高瓊道:「李縣尉做事,自會幫我們處理妥當。」
高歲和想了想,又低聲問道:「是否要……聯絡舍利僧?」
「不必了……天下如棋,棋眼也不在此地。」
高歲和聽不懂。
但高瓊也不做解釋,閉著眼如睡著一般。
他自從斷了手腳之後,性子變得越來越悶……
……
「聽說,你挑斷了高瓊的手筋腳筋?」
「是。」
董鄺咧開嘴笑了笑,湊在李瑕面前,道:「你可真夠狠的。」
「還可以吧。」李瑕道。
「怕不怕我也挑斷你的手筋腳筋?」
李瑕道:「你不會的,你應該好好留著我,等阿術回來。」
「是嗎?」
「這大理國內,恨我的人有不少。但想要找我出氣,都得排著隊,等在阿術後面。」
「哈。」董鄺道:「這一點你看得還蠻清楚。」
他在李瑕面前踱了幾步,道:「其實我很欣賞你……你可能不知道,我仰慕漢學,我祖父曾經到宋朝入貢,與我說過臨安的繁華,我很嚮往。若是早幾年,你這樣的漢人到大理來作客,我們能成為朋友。」
「現在也不晚。」
「晚了。」董鄺搖了搖頭,語氣有些嘆息,「一切都晚了啊。」
這裡是在大理城外的守軍駐地,兩百俘虜被安置在牲口棚里,唯有李瑕有一個簡陋的帳篷。
外面篝火的光亮透進來,只能照見李瑕的半邊臉。
哪怕是被囚,他依舊很鎮定,器宇軒昂。
「將軍,高年豐又來求見了。」
「何事?」
「說是帶了兩壺灑,與將軍小酌兩杯。」
「哈。」董鄺道:「就在這裡喝吧。」
他吩咐完,再次轉向李瑕。
「你看你,只能被綁在這裡看著我們飲酒作樂。禮儀之邦來的宋人,嘖嘖,終有一日,你們也將屈從於蒙古鐵蹄下。可惜不包括你了,你敢殺兀良合台,只會被阿術挫骨揚灰……」
董鄺雖有世族風度,話卻很多。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他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審訊李瑕的。
「說吧,從去歲你偷襲兀良合台開始,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
「可以。」李瑕道:「當時,敘州知州史俊擊敗了兀良合台,讓我有了追擊他的機會……」
好一會,等李瑕說完,董鄺又問道:「你這次南下是奉了史俊的命令?」
「不是,是我打算做些走私生意,並且救高長壽。」
「你帶了多少兵力?」
「九百。」
「敘州、長寧軍沒派兵支援你?」
「沒有,他們兵力也不多了。」
「說說蜀地的布防。」董鄺又道。
「好,他們打算在凌霄山建城……」
董鄺看著書吏運筆如飛,不由笑了笑,眼神漸漸鄙夷起來。
「沒看出來,你竟還是個軟骨頭,這麼快就招了。」
李瑕道:「不想你對我用刑。」
「呵。說說吧,為何還敢再回大理境內?」
「想走靈關道,支援蒲擇之攻打成都。」
董鄺一愣,道:「仔細說。」
「但只怕時間不夠了。」李瑕道:「我們不如先談一談,剛才說的交朋友之事。」
「交朋友?」董鄺又笑,這次是譏笑。
他回過頭看去,只見帳外高年豐正向這邊走來,手裡提著兩壺酒。
「交朋友?」董鄺又譏笑了一聲,隨手拿起一根鞭子,道:「我都告訴你,晚了。」
「不晚,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好笑。」董鄺掂了掂手裡的鞭子,笑道:「是……我會留著你的命,等都元帥回來泄恨,但這不代表我不會對你用刑。」
李瑕道:「我認真的,最後再告訴你一句,不晚。」
「唰」的一聲,董鄺抖了個鞭花,正要揚起手要抽下。
「董將軍。」高年豐走進帳篷。
他將手裡的酒壺提到董鄺面前,又道:「聞聞,我特地帶的好酒……怎麼?連夜審訊?」
「嗯,能從這個宋將嘴裡問出……」
高年豐已鬆開了手,酒壺向地上落去,露出他手上的一柄匕首,瞬間劃向董鄺的喉嚨。
「嘭。」
酒壺落在地上。
董鄺瞪著眼,喉嚨處鮮血狂噴……
「噗噗噗噗……」
帳里、帳外,刀子捅進身體的響聲絡繹不絕,終於有人開始悽厲地慘叫。
……
鐵鏈聲響,李瑕身上的鐐銬已被解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董鄺的屍體,低聲道:「現在,才是真的晚了……」